下了朝,马车刚驶出宫门不远,车帘便被一只素手轻轻挑开,带着一身清甜气息的荣飞燕不由分地扑进了阿九怀里。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脸颊蹭着阿九的衣襟,带着少女独有的亲昵。
阿九稳稳接住她,伸手拢了拢车帘,免得风灌进来,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是惯常的温和:“怎么来了?今日不用在家描花样子?”
荣飞燕在她怀里蹭了蹭,才仰起脸,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阿九,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袖口:“想姐姐了,就过来等你下朝。”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低了些,“姐姐,家里……要给我亲了。”
阿九挑了挑眉,随即笑道:“哦?哪家的公子有这般福气?能娶到我们飞燕,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
荣飞燕却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澄澈又执拗,轻声道:“是你哥哥,盛长枫。”
“……”阿九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什么?我哥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家是怎么想的?我哥哥那性子,吊儿郎当的,如今虽是中了个末等进士,也不过是在翰林院挂个闲职,拿着微薄的俸禄混日子,他哪里配得上你?”
荣飞燕却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非但没生气,反而伸手搂住阿九的脖子,将脸颊贴得更近,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只映着阿九的影子,语气认真又带着点少女的执拗:“我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可我想嫁给他。”
“为什么?”阿九实在想不通,荣家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荣飞燕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会看上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哥哥。
荣飞燕的耳朵轻轻贴在阿九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是找到了最安心的归宿,她喃喃地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因为他是姐姐的哥哥呀。嫁给他,我就能见到姐姐,就能跟姐姐做一家人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怅然:“若是姐姐是男子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了。可姐姐不是……我只能这样,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抬起头,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其实,与盛家联姻,也是家里的意思,他们这样对两家都好。姐姐,等我嫁过来,我们就能像现在这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好不好?”
阿九听着她这番话,只觉得心头一阵复杂,哭笑不得。
自己这算什么?怎么感觉有点像三?
怀里的荣飞燕见她半没回应,不由得轻轻揪了揪她的衣领,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撒娇:“姐姐,你怎么不话呀?是不是嫌弃我?我是真心的。姐姐你虽是女子,却比那些空有皮囊的男子强多了,救命之恩不能嫁给你以身相许,嫁给你哥哥,也算是个好办法了。”
她仰着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阿九,带着点真的期盼:“姐姐,你就答应我嘛。这一世不行,那……那我下辈子嫁给你好不好?”
看着她这副像受惊鹿般,又带着点无赖撒娇的模样,阿九纵有再多不解和反对,也硬不起心肠来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荣飞燕的头发,语气软了下来:“好,我知道了。你先别急,这事……”
“我不,我就要嫁给你哥哥。”
而此刻正在翰林院对着卷宗打盹的盛长枫,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一桩大的“好事”砸郑
当家里荣家有意将嫡女许配给他时,他先是愣了半晌,随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这是走了什么桃花运?荣飞燕那样娇俏可爱的姑娘,竟然愿意嫁给他?
明兰的婚事定下来时,连带着盛家上下都松了口气。
起初祖母属意的是贺家公子,谁知中间横生枝节,那桩婚事竟不了了之。
也是缘分使然,后来她与英国公府的四子偶然相识,一来二去竟互生情愫,论家世品貌,倒也是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总算有了妥帖归宿。
眼瞧着家里的孩子们都定下了终身大事,那年过年,盛府上下格外热闹。
只是这份热闹里,却掺了些不和谐的杂音。
王家那边又提起要拉拔康家的事,一副要将全家拖进泥潭的架势。
阿九得知后,没费什么唇舌,只冷冷放出话来:“王家如今日子蒸蒸日上,若真要为了康家不顾其他子女的前程,执意要搅和在一起,那便随他们去。”
这话戳中了王家舅妈的软肋。
王老太太或许一时糊涂,可她却是个精明人,深知子女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肯让全家陪着康家沉沦。
年后没多久,王老太太便称病不出,再没提过帮扶康家的事,一场风波算是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宫宴散后,全王妃却叫住了正要离宫的阿九。
“长公主留步。”
阿九脚步一顿,转过身,眸色平静地看着她:“全王妃有事?”
全王妃脸上挂着客套的笑,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出的僵硬:“自然是有事的。一来,是想谢过长公主,为我们家王爷寻得那桩好差事。”
这话时,她的牙几乎要咬碎,显然对全王日日泡在田埂里,与农作物打交道的日子积怨已久。
阿九淡淡颔首:“不必客气。全王既喜欢种田收麦的营生,在工部任职正好合他心意,总比在家闲散着强。”
全王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话锋一转,脸上堆起关切的笑意:“起来,公主如今已近二十,婚事上可有什么打算?”
见阿九眉头微蹙,她笑得更真诚了,“臣妾也是真心为公主着想,国事再繁忙,个人幸福也不能耽搁。女子总归要寻个归宿,找个体贴的丈夫才好。臣妾的弟弟为人本分老实,最是疼人,臣妾想着,不如为你们保个媒?”
阿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挑了挑眉:“你在跟我笑?”
“臣妾句句真心。”全王妃语气笃定。
“真心?”阿九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真心的话,你也敢把你弟弟推给我?一个二婚的男人,木讷无趣不,长相更是又老又丑,这种货色,也配得上我?便是选男宠,也是有门槛的。”
“你!你怎么能这般话!”全王妃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我错了?”阿九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长得丑便该有自知之明,别出来现眼。你当你们沈家是什么好去处?一堆烂事缠身。你弟弟的亡妻才去了不到三年,你们就急着给他续弦,人家是白死了不成?哦,对了,听你们还把人家的亲妹子,塞给你弟弟做了妾?这般‘恩情’,倒不如结仇来得干脆。”
完,她再不看全王妃一眼,转身便走,扬声对身后的内侍吩咐道:“把我刚才的话,去沈家门口日日念上百遍。告诉他们,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姿色。再转告全王,他这媳妇心里终究向着沈家,这样的,不要也罢。”
全王妃站在原地,听着那字字诛心的话,又看着阿九决绝的背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瞬间褪去,手脚冰凉。
她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周遭宫饶惊呼声模糊成一片,只剩下满心的羞辱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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