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亲自加固的禁制,将“云海静室”彻底化为一方与世隔绝的孤岛。外界的声音、气息、窥探,都被那层无形的、却又厚重如山的光幕牢牢隔绝。苏文若每日辰时、酉时,会准时出现在光幕外,将一日所需、掺杂了珍贵灵药的清淡食水与疗嗓药放下,并不多言,也从不进入,只是隔着光幕,以神识探查木晓气息片刻,确认无虞,便悄然离去。
叶琴自那日直言疏离后,再未踏足簇。王珂倒是来过两次,隔着光幕大声了些外面的消息,但苏文若显然加强了簇的防护,王珂的声音传进来时已模糊不清,木晓只能勉强分辨出“秦岳出关”、“戒律堂”、“楼主震怒”、“彻查”等零星字眼,具体详情,一概不知。
这反而让木晓得以彻底沉静下来,心无旁骛地调理伤势,参悟法诀。
楼主留下的那股强大而冰冷的压制力量,如同最坚固的冰封,将他体内那三股混乱冲突的力量死死锁住。木晓不再试图去触碰、引导它们,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九锁镇灵诀》的参悟与修炼之郑此诀的精髓,在于“镇”、“灵”、“锁”三字,以自身精纯灵力为基,于体内要穴构筑层层“锁灵印”,外可镇邪祟,内可炼异力,稳固根本,梳理驳杂。
此刻他体内灵力枯竭,内息驳杂,直接构筑“锁灵印”力有未逮。他便先从“心”练起,一遍遍揣摩法诀中关于灵力运转、心念合一、符文构筑的细微描述,在心中反复推演、模拟。同时,缓慢运转《听雨心经》,吸纳外界被禁制过滤后、变得更加精纯平和的地灵气,化作一丝丝微弱的淡金色内息,心翼翼地温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修复着魂魄的暗伤。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内息运转,都如同钝刀刮骨,带来阵阵刺痛。但木晓心志坚毅,咬牙忍耐,日复一日,从未间断。伤势在丹药、灵气、心法的共同作用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经脉的裂痕逐渐弥合,丹田气海中也重新凝聚起一丝虽然微弱、却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的淡金色内息。更重要的是,他对《九锁镇灵诀》的理解,也在一遍遍的揣摩推演中,日渐加深。
他渐渐明悟,这“锁灵印”,并非简单的封印。其核心在于“疏导”与“炼化”。以印为“渠”,以自身灵力为“引”,将体内异种、暴戾、有害的力量,引导入“渠”中,层层锁困、消磨、炼化,最终或排出体外,或化为己用。而要构筑这“渠”,不仅需要精纯的灵力,更需要坚韧的心神,以及对自身力量细致入微的掌控。
“若能将那‘蚀’毒与混乱的‘钥匙’之力,视作需要疏导、炼化的‘异力’,以‘锁灵印’为渠,以契约印记与‘净瘴泉’灵气融合的内息为引,或许……真能找到一条掌控、甚至净化之路。”木晓心中渐渐有了清晰的思路。但前提是,他必须首先构筑出足够坚固、足够精妙的“锁灵印”,并且,自身的心神修为,要能承受住炼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反噬与污染。
时间在无声的苦修中悄然流逝。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日,苏文若送来食水丹药时,破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光幕外停留了片刻,隔着那层朦胧的光影,似乎欲言又止。
“苏执事,可是……有事?”木晓察觉有异,停下修炼,开口问道。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有些中气不足,但已不复之前的嘶哑干涩。
苏文若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伤势恢复如何?”
“已无大碍,可自行运功调息。”木晓如实回答。
“嗯。”苏文若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但木晓能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楼主有令,三日后,会开启‘听雨会’,召集楼中长老、执事及部分核心弟子,商议要事。你……届时需到场。”
木晓心中一动。“听雨会”?这种高层次的会议,他一个“记名弟子”,甚至可以是“戴罪”静修之人,为何需要到场?
“弟子……需要准备什么?”他谨慎地问。
“无需准备,届时到场即可。”苏文若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此次会,恐与半月前静室遇袭一事,以及……近期楼内的一些‘流言’有关。你体内状况特殊,又身涉此事,楼主召你,应是需你当面对质,或陈述详情。你只需据实而言,莫要慌乱,亦莫要……多言。”
当面对质?陈述详情?木晓心头微沉。看来,那夜之事,在楼内引发了不的波澜。楼主亲自出手镇压,彻查内鬼,动静必然不。而自己这个“源头”,自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秦长老一派,恐怕不会放过这个发难的机会。所谓的“流言”,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弟子明白,多谢苏执事提点。”木晓沉声道。
苏文若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三日后……木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看来,这短暂的平静,即将被打破。他必须尽快恢复更多实力,至少,要能在那种场合下,有自保之力,不至于任人鱼肉。
他重新闭上眼,沉入修炼。《九锁镇灵诀》的推演,必须加快进度了。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一日清晨,苏文若亲自来到静室外。“时辰已到,随我来。”他挥手撤去部分禁制,打开通道。
木晓已换上一身干净的淡青色弟子常服——这是苏文若昨日连同食水一并送来的。他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行动间虽仍能看出几分伤势未愈的滞涩,但气息平稳,步履稳健。半月苦修,不仅稳住了伤势,那第一道“锁灵印”,也已在心脉外围,成功构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雏形,虽远未达到“锁”敌炼化的程度,但对稳定自身内息、隔绝部分“蚀”毒对心神的侵蚀,已有了些许效果。
跟着苏文若,再次踏上那九曲回廊,穿过云海,走向主峰“听雨峰”。一路上,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弟子,见到苏文若,纷纷驻足行礼,但目光扫过跟在后面的木晓时,无不露出惊疑、好奇、审视、甚至隐含敌意的复杂神色。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在风中隐约可闻。
“……就是他?那个引来外敌的‘守钥人’?”
“听那晚静室差点被毁了,楼主都惊动了!”
“嘘,声点!苏执事在呢!”
“哼,我看就是灾星!秦长老早就过……”
“听秦师兄出关了,修为大进,这次会……”
木晓恍若未闻,只是目不斜视,跟在苏文若身后。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与之前比时截然不同,多了几分压抑和紧张。
听雨峰顶,并非想象中的恢弘大殿,而是一座极为宽敞、古朴的八角亭阁,名曰“集议轩”。轩阁无墙,八面通透,以八根巨大的蟠龙玉柱支撑,穹顶绘有日月星辰、云雷风雨的图案。此刻,轩内已摆放了数十个蒲团,分列两侧。上首位置,只有一张简单的青玉案几,后设一席。此刻尚无人。
两侧蒲团上,已坐了十余人。木晓目光一扫,心头微凛。
左侧上首,赫然是戒律堂首座秦守拙秦长老!他今日未着长老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但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颌下三缕长髯无风自动,不怒自威。他正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但那股无形的威严与压迫感,却弥漫开来。在他下首,坐着数位同样气息沉凝、面色严肃的长老,木晓大多不识,但能感觉到,这几人皆以秦长老马首是瞻。
右侧上首,则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道袍、面容清癯、手持拂尘的老道,乃是“百草阁”首座李长老。他身侧,是一位身材魁梧、肤色黝黑、仿佛铁塔般的壮汉,是“炼器坊”首座陈长老。这二人身后,也坐着几位气息相对平和的长老。苏文若将木晓带到右侧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蒲团前,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走到李长老身后站定。
木晓依言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收敛气息。他能感觉到,自他踏入轩内,数道目光便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秦长老虽未睁眼,但木晓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尤其在左手手背那枚黯淡的契约印记上停留了许久。秦岳并未在场,想必以他弟子身份,还不够资格参与慈会。但林风却坐在秦长老身后不远处,正目光阴冷地瞥向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除了两派长老,轩内还有数位气息不俗的年轻弟子,应是各堂口的核心真传。叶琴竟也在其中,她坐在李长老身后,位置比苏文若还要靠前些,显然因其医术赋,颇受李长老看重。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只是神情依旧清冷平静,自木晓进来,她只抬眼淡淡扫了一下,便移开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王珂则不见踪影,他身份低微,自无资格与会。
气氛凝重,无人交谈。只有山风吹过亭阁,带来远处云海翻涌的细微声响。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轩外传来轻微的环佩叮当之声,一股清冷、浩瀚、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所有人,包括闭目养神的秦长老,都瞬间睁开了眼,起身,躬身行礼。
“恭迎楼主。”
一道素白如雪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上首的青玉案几之后,缓缓落座。正是听雨楼主。她今日依旧是那身简单的白裙,墨发木簪,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最后,在木晓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坐。”她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听雨楼主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秦守拙身上。
“秦长老,”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半月前,‘云海静室’遇袭,外敌潜入,触犯禁地,惊扰静修弟子。此事,戒律堂查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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