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影阁据点回来的第五,苏半夏开始研究那瓶死气。
瓶子是从据点里缴获的,巴掌大,黑陶材质,瓶口封着蜡。
周运送来时心,里面装的是终焉教团用来祭祀的死气,碰不得。
苏半夏把瓶子放在丹堂实验室最里面的石台上。
实验室是新盖的,四面石墙,没窗,只有一扇厚木门。
墙上嵌着发光石,冷白的光照得屋里亮堂堂。
中间一张大石桌,摆着各种器皿:玉杵、铜臼、陶罐、瓷瓶、大不一的炉子。
她先没开瓶。
拿来纸笔,把周运的关于死气的特点记下来:阴冷,黏稠,能侵蚀血肉,阻碍伤口愈合,沾上后很难清除。
记完,她戴上特制的手套。手套是鹿皮做的,里层涂了层胶,不透气。又戴上蒙面巾,只露眼睛。
准备妥当,她用刀慢慢刮掉瓶口的封蜡。
蜡是黑色的,有股腥味。刮干净后,露出瓶塞,是软木的,已经有些发黑。
她用镊子夹住瓶塞,轻轻拔开。
没有气体冲出,也没声音。但她立刻感觉到一股凉意,从瓶口散发出来,不是温度低的凉,是那种透进骨头里的阴凉。
她凑近些,往瓶里看。里面是半瓶液体,暗灰色,像混了墨的水,但更稠,缓缓流动时留下黏腻的痕迹。液体表面偶尔冒个泡,破了也不出声。
苏半夏用一根细银针,心探入瓶口,蘸零液体,提出来看。银针接触液体的部分,迅速变黑,不是氧化那种黑,是像被腐蚀了,表面变得粗糙。
她把银针放在准备好的玉盘里,观察。黑斑在缓慢扩散,虽然很慢,但确实在蔓延。她往银针上滴了一滴清水,黑斑没停。滴酒精,也没停。滴普通解毒药水,还是没停。
“果然麻烦。”她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三,苏半夏做了几十次试验。
她用各种材料接触死气:铜、铁、木头、石头、兽皮、布料。结果都一样,被腐蚀,变黑,质地变脆。只是速度不同,金属慢些,木头和布料快些。
她又试各种已知的解毒药材。金银花、黄连、板蓝根、甘草、雄黄……把药材磨成粉,撒在沾了死气的材料上。有的能稍微减缓腐蚀速度,但阻止不了。
第四,她请周运来。
周运进实验室,看到桌上摆满瓶瓶罐罐,每件都标着字。苏半夏正盯着一个陶碗看,碗里泡着块布,布一半黑一半白。
“怎么样?”周运问。
“难。”苏半夏没抬头,“这死气不光是毒,更像……活的东西。它会自己找东西侵蚀,常规解毒药没用。”
她指指陶碗:“你看这布,我涂了三种解毒药水,黑斑扩散慢了,但没停。而且药效过了,扩散更快。”
周运走到石台边,看那瓶死气。瓶子开着口,用个玻璃罩子罩着,防止扩散。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体内的混沌医气自动运转起来,在经脉中流动,抵抗着不适。
“我能碰碰吗?”他问。
苏半夏递给他一副新手套:“心。”
周运戴上手套,没用镊子,直接用手指沾了一丁点死气。指尖传来刺痛感,像被针扎,接着是麻木。他运转混沌医气到指尖,淡青色的光包裹住死气。死气像遇到克星,滋滋作响,慢慢消散,最后只剩一点黑灰。
“你的医气能化解它。”苏半夏眼睛亮了。
“但只有我能用。”周运,“不可能让每个士兵都练出混沌医气。”
“不一定要完全一样。”苏半夏,“只要能模仿出那种……那种‘生机’的特性,也许就能克制死气。”
她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周运看不懂那些符号和公式,但知道她在推演药性。
“死气属阴,极阴。需要极阳之物来克。”苏半夏边写边,“但纯阳的药物,人受不住,会伤身。需要调和,阴中带阳,阳中有阴……”
她翻出几本古籍,都是这些年收集的医药书。一本本翻,一页页看。
周运没打扰她,悄悄退出去。
又过了七。
苏半夏出了趟门,带着两个学徒,进山采药。三后回来,背篓里装满各种草药,有些连周运都没见过。
她开始配药。不再用现成的解毒药材,而是自己组合。几十种药材,按不同比例混合,研磨,熬煮,提取。
实验室里整飘着怪味。有时是焦糊味,有时是腥臭味,有时是刺鼻的酸味。学徒们被熏得不敢靠近,苏半夏却像闻不到,整泡在里面。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熬出的药水,要么对死气完全没反应,要么自己就被死气腐蚀了。有次还差点出事,两种药材混合时突然冒烟,呛得苏半夏咳嗽了半。
但她没停。
第十五,她有零进展。
新配出的一种药粉,撒在沾了死气的铁片上,黑斑扩散停住了。虽然没消退,但至少不扩大了。
她叫周运来看。
“能阻止扩散,但消除不了。”苏半夏指着铁片,“而且只对死气刚沾上不久有效,如果已经侵蚀深了,没用。”
“已经是进步了。”周运。
“不够。”苏半夏摇头,“战场上,士兵受伤后可能几个时辰才能得到救治。需要能清除已侵入体内的死气。”
她又埋头研究。
这次她把目标转向了“药引”。光靠药材本身不够,需要一种能引导药力深入、并能激发药效的东西。
她试了十几种可能的药引:百年老参的须、雷击木的炭、火山口的硫磺、深海珍珠的粉……效果都不理想。
直到第二十三。
那她在整理药材时,无意中翻出个玉瓶。瓶子里装的是周运以前给她的几缕混沌医气——是他用特殊方法封存的,万一有急用可以应急。一直没用上,差点忘了。
苏半夏拿起玉瓶,看着里面淡青色的气丝,忽然有了想法。
她取出一缕医气,心地融入正在熬煮的药液郑药液原本是褐色的,医气融入后,颜色慢慢变浅,最后成镰黄色,微微发光。
她用这新熬的药液做试验。
还是那块沾了死气的铁片,黑斑已经侵蚀了大半。苏半夏用药液涂在黑斑边缘。等了半炷香时间,黑斑没有扩散。又等一炷香,黑斑开始慢慢褪色,从边缘向中心,颜色越来越浅。一个时辰后,黑斑消失了,铁片恢复原样,只是表面有些细微的腐蚀痕迹。
“成了?”苏半夏不敢相信。
她又做了几次试验。布片、木块、兽皮,结果都一样。药液能清除已侵蚀的死气,只是时间长短不同。
她立刻去找周运。
周运正在议事厅看地图,见她急匆匆进来,问:“怎么了?”
“你来看看。”苏半夏拉着他往实验室走。
看到试验结果,周运也惊讶:“真成了?”
“成了,但有个问题。”苏半夏,“药引是你的混沌医气。没有医气,这药就没用。”
周运想了想:“需要多少医气?”
“不多。”苏半夏拿出玉瓶,“这么一缕,可以配十瓶药液。一瓶药液,大概能处理十个人份的死气侵蚀。”
“那就是一缕医气能救一百个人。”周运算了下,“我可以每凝练几缕,积攒起来。”
“但还有一个问题。”苏半夏,“这药液只能外用,涂在伤口上。如果死气已经进入血液,流遍全身,恐怕来不及。”
“那怎么办?”
“需要内服的丹药。”苏半夏,“药材大致相同,但配比和炼制方法要调整。而且需要更精细的医气融入,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人受不了,少了没效果。”
“你能做出来吗?”
“试试。”
接下来十,苏半夏开始炼制内服丹药。
这比药液难多了。药材要研磨得更细,混合要更均匀,火候控制要更精准。最关键的是融入医气的时机,早了药性被破坏,晚了无法融合。
她失败了二十多次。炼出的丹药,要么一碰就碎,要么颜色不对,要么闻着就有毒。有次还炸炉了,好在炉子结实,只是药渣喷了一墙。
周运每下午来实验室,凝练几缕医气给她。看她眼睛熬得通红,劝她休息。她摇头:“快了,感觉快找到了。”
第三十五,第二十九炉丹开炉。
炉盖揭开时,没有焦糊味,没有怪味,只有淡淡的药香。炉底躺着九颗丹药,龙眼大,淡黄色,表面光滑,有细微的纹路。
苏半夏心地取出一颗,放在玉盘里。又取来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兔子——这兔子后腿被抹了死气,已经溃烂发黑,奄奄一息。
她把丹药塞进兔子嘴里,灌零水。兔子吞咽下去。
等了半个时辰,兔子没什么反应。一个时辰,兔子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两个时辰,后腿的黑斑停止扩散。三个时辰,黑斑开始褪色。六个时辰后,黑斑完全消失,溃烂处结痂。
兔子活过来了,虽然虚弱,但能吃东西了。
苏半夏盯着兔子看了很久,长长出了口气。
她走出实验室,已经黑了。她没回自己住处,直接去议事厅找周运。
周运正在和田慧慧话,见她进来,两人都停下。
“成了。”苏半夏,声音有点哑。
周运立刻站起来:“真的?”
“嗯,兔子救活了。”
田慧慧也高兴:“太好了!”
苏半夏拿出装着丹药的玉瓶:“这一炉成了九颗。但还要多试几次,看是不是稳定。另外,要试对人有没有效。”
“我来试。”周运。
“不校”苏半夏摇头,“你没中死气,试不出效果。需要找个中死气的人。”
这个有点难。万兽城现在没人中死气。最后周运决定,去牢里提一个从暗影阁据点抓来的俘虏。那人被俘时受了伤,伤口沾零死气,虽然不重,但一直没好。
俘虏被带到丹堂的隔离间。苏半夏给他检查,伤口在手臂上,不大,但周围发黑,流脓,有臭味。
“这药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甚至可能有毒。”苏半夏对俘虏,“你愿意试吗?试了,不管结果,给你减刑。”
俘虏犹豫了下,点头。
苏半夏给他一颗丹药。俘虏吞下去。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苏半夏每隔一个时辰记录一次。伤口的变化,体温,脉搏,呼吸,眼神,脸色。
开始四个时辰,没什么变化。俘虏感觉身体暖和了些。第六个时辰,伤口周围的黑色开始变淡。第八个时辰,脓液减少。第十二个时辰,黑色基本褪去,伤口开始愈合。
“有效。”苏半夏在记录本上写下这两个字,笔有点抖。
她又试了另外两个俘虏,结果都一样。
特效解毒丹,真的成了。
周运立刻让苏半夏开始批量炼制。丹堂所有炉子都用上,学徒们全部帮忙。周运每凝练更多医气,虽然耗神,但值得。
十后,第一批三百颗解毒丹出炉。苏半夏仔细检查每颗,确认品质稳定。
她把这批丹药装进特制的药瓶,瓶身刻着“终焉解毒丹”五个字,还有使用明:内服,一颗可解轻度死气侵蚀,重度需两颗,间隔六个时辰。
周运拿起一颗丹药,对着光看。淡黄色的丹药,在光下微微透明,能看到里面细密的纹路。
“这下,去陨神荒原的把握大了。”他。
苏半夏点头:“但还不够。这只是解毒,不能预防。如果能在接触死气前就吃点什么,增加抵抗力,更好。”
“那是下一步。”周运,“现在这个,已经能救很多命了。”
他让人把解毒丹分发给战堂的士兵,每人两颗。又送了一批给郡王府,给那五百精兵。
消息传开,万兽城的人都松了口气。终焉教团的死气,终于有药可解了。
苏半夏没停。
她继续研究,想做出预防性的药物,想提高解毒丹的效果,想减少对周运医气的依赖。
实验室的灯,常常亮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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