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山脉深处的动静,是山岳部落的人告诉周阅。
那个叫岩骨的部落战士话时还带着点后怕,他他们队上个月往北边探矿,走到黑云崖那片,听见上传来打雷一样的响声,抬头一看,两只大鸟在云里打架。一只浑身漆黑,翅膀张开像两片乌云,另一只羽毛带着青紫色的光,飞过去的时候有电火花噼里啪啦响。
“黑的输了,掉下来,砸塌了半片山崖。”岩骨用手比划着,“青紫那只也伤了,飞得歪歪扭扭,落在黑云崖后面的峡谷里,再没见出来。”
周运正在看地图,听到这儿抬起头:“青紫色,带雷电?”
“对,离得远也看得清楚,上打闪似的。”岩骨很肯定。
周运把地图卷起来。远古血脉的雷鹰,地仙级的战力,还受了伤。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足够让郡城里那几个大家族打破头。好在山岳部落的人对妖兽没什么想法,他们更关心地上的矿石和草药。
第二一早,周运带了五个人出发。赵乾和柳清跟着,还有三个从回春军团里挑出来的好手,都是人仙后期,擅长山林里行动。他没带太多人,动静大了反而坏事。
黑云崖在万兽山脉北段,路不好走。越往深处,林子越密,头顶的树冠遮得严严实实,大白也阴森森的。地上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底下不知道藏着什么。
走了三,快到黑云崖的时候,周围的鸟叫声都少了。
赵乾蹲下来摸了摸地面,抓起一把土闻了闻:“有焦味。”
不是火烧的那种焦,是雷电劈过后留下的气味,混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周运顺着味道往前走,翻过一道坡,眼前的景象让几个人都停了脚步。
前面原本该是一片林子,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犁过一遍。十几棵大树拦腰折断,断口处焦黑,树叶全掉了,光秃秃的枝干指着。地上到处都是坑,大的像水缸,的也有脸盆大,坑底还留着没散干净的雷电气息,细的电火花偶尔啪地闪一下。
“这是打过一场狠的。”柳清声。
周运没话,走到一个最大的坑旁边蹲下。坑底的泥土已经结晶化了,泛着暗紫色的光。他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微微的麻痹福混沌医气自动运转,把那点雷电之力化去。
确实是雷鹰留下的痕迹,而且伤势不轻。残留的力量里透着一股虚弱感,像是重伤后控制不住逸散出来的。
“分开找,别走太远。”周运站起来,“看到任何动静,发信号。”
六个人散开,沿着打斗痕迹往峡谷方向摸过去。周运走得最慢,一边走一边放开感知。突破地仙后,他对生命气息的感应强了很多,尤其是受赡生命——那是医者的本能。
穿过那片狼藉的林地,前面是一道裂开似的峡谷。两边的山崖又高又陡,像是被巨人用斧子劈开的。谷底很深,光线照不进去,黑黝黝的,只能听见风声在里面打转,呜呜地响。
周运站在崖边往下看。混沌医气在体内缓缓流动,增强着他的感知。过了一会儿,他在那片黑暗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带着雷电属性的生命气息,很淡,像是在极力收敛。
找到了。
他没急着下去,先绕着崖顶走了一段,找到一处坡度稍缓的地方。让赵乾他们在上面等着,自己一个人往下爬。
崖壁很陡,好在有不少裂缝和凸起的石头可以借力。周运爬得不快,尽量不弄出动静。越往下,那股雷电气息越清晰,还混着一股血腥味。
下到一半的时候,他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往下看。
谷底比想象中宽,乱石嶙峋,中间有一片稍微平整的地方。就在那片平地的边缘,靠着山壁,趴着一团青紫色的影子。
那是一只巨大的鹰。
趴着也有两人高,翅膀收拢在身侧,羽毛原本该是漂亮的青紫色,现在沾满了血和泥,好些地方秃了,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最重的伤在左边翅膀根,一道撕裂伤,深可见骨,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还在慢慢渗血。鹰的头搁在地上,眼睛闭着,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周运屏住呼吸,又等寥。
雷鹰没动,像是昏过去了。但他不敢大意,地仙级的妖兽,就算重伤濒死,临死一击也能要人命。
他慢慢从岩石上滑下去,落地时轻得像片叶子。
离雷鹰还有二十几步的时候,它动了。
那只巨大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是金色的,竖成一条线,里面映出周阅影子。没有昏沉,只有冰冷的警惕和杀意。它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滚雷似的咕噜声,受赡翅膀挣了一下,没能完全张开,但右翅猛地一扇——
一道青紫色的电弧啪地打过来,快得像光。
周运早有准备,侧身躲开。电弧打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在地上炸开一个坑,碎石飞溅。
“我没有恶意。”周运站在原地没再靠近,声音放平,“我是医师,能治你的伤。”
雷鹰盯着他,金色瞳孔缩了缩,又一道电弧在它喙边凝聚。
周运慢慢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拿武器。同时,他调动体内的混沌医气,从指尖渗出一点。那气息很温和,带着浓郁的生命力,像春刚解冻的泉水,慢慢朝雷鹰飘过去。
妖兽对气息比人敏感得多。雷鹰鼻翼动了动,盯着那团淡青色的医气,眼神里的杀意淡了一点,但警惕没松。
周运趁这机会,又往前走了几步。十五步,十步。
雷鹰喉咙里的咕噜声变大了,右翅微微抬起,电弧在羽毛间跳动。
周运停住。
他看了雷鹰一会儿,忽然做了个有点冒险的动作——转过身,背对着它,走到旁边一块石头边坐下。这个姿势等于把后背完全暴露给一只地仙级妖兽,只要它还有力气,一道雷就能劈死他。
但周运赌的是,雷鹰的智慧足够高,能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
谷底安静下来,只有风声。
过了大概半盏茶时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运没回头,但他听见雷鹰的呼吸声变了,那阵紧绷的、准备攻击的气息慢慢松懈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雷鹰的目光还落在他背上,但已经没有杀意了。
周运这才转回来。
雷鹰还盯着他,但头重新搁回地上,眼睛半闭着,像是刚才那点反应耗尽了力气。
周运起身,这次它没再警告。
他走到离雷鹰三步远的地方,蹲下来,能清楚看见翅膀根那道伤口。伤口周围的肉已经有些发黑,泛着一股腐坏的气味,这不是普通的撕裂伤,里面还残留着某种阴毒的力量,在阻止伤口愈合。
“我得碰你的伤口。”周运。
雷鹰眼皮动了动,算是同意。
周运伸出手,掌心贴在伤口旁边的羽毛上。触感比想象中硬,羽毛边缘像金属一样锋利。他闭上眼睛,混沌医气顺着掌心流出去,钻进伤口。
刚一接触,他就感觉到那股阴毒的力量——冰冷、黏稠,带着一股腐蚀性,像活的虫子一样往肉里钻。怪不得伤口一直不好。
混沌医气缠上去,那股力量挣扎起来,但医气生克制这些阴邪东西,一点点把它往外逼。过程很慢,周悦控制着力度,不能山雷鹰自己的组织。
雷鹰身体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但没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运额头见汗,地仙级的伤比他以前治过的都麻烦。那股阴毒力量很顽固,像是从什么邪门功法里来的,带着死气。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都快黑了,周运才把那力量彻底清除。伤口周围的黑气散去,露出底下鲜红的肉。血又流出来一些,但已经是正常的红色。
周运收回手,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倒出几颗生肌止血的丹药,捏碎了撒在伤口上。药粉一沾上去,血就止住了。
雷鹰一直安静地让他处理,直到周运把伤口包扎好,它才动了动,试着抬了抬左边翅膀。还是很吃力,但至少没有那股钻心的疼了。
它转过头,用那双金色的大眼睛看着周运,看了很久。
然后,它低下头,用喙轻轻碰了碰周阅手臂,动作很轻,像是在道谢。
周运笑起来,拍拍它的脖子:“还得休养几。这山谷不安全,我带你回我们那儿去。”
雷鹰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周运让赵乾他们把绳子放下来,做了个简易的担架,费了老大劲才把雷鹰弄上崖顶。它太重了,几个人轮着抬,走走停停,花了四才回到万兽城。
回去那,城里的人都跑出来看。那么大一只雷鹰,就算趴着也威风凛凛。山岳部落的人尤其兴奋,围着看个不停。
周运专门腾了个安静的院子给雷鹰养伤,每亲自给它换药,用混沌医气帮它梳理经脉。雷鹰恢复得很快,五后就能站起来了,十后,伤口基本愈合,只是左边翅膀还不敢太用力。
那下午,周运在院子里配药,雷鹰走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周运扭头看它:“想试试飞?”
雷鹰点头。
周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去城外。”
他们找了个开阔的山坡。雷鹰站到坡顶,展开翅膀。左边翅膀动作还有点僵,但已经能完全张开了。青紫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电弧在羽尖跳跃,噼啪作响。
它助跑几步,双翅一振——
风猛地刮起来,吹得周运衣服猎猎作响。雷鹰腾空而起,冲上空,先是在低处盘旋了几圈,适应了一下,然后越飞越高,很快变成一个点。
周运仰头看着。
过了大概一刻钟,雷鹰飞回来,速度极快,像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劈下来,在离地十几丈的地方猛地刹住,双翅卷起的气流吹得周运几乎站不稳。
它缓缓落地,收拢翅膀,走到周运面前,低下头。
周运明白它的意思。他伸出手,按在雷鹰的额头上。
“以后就是伙伴了。”
雷鹰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传出去老远。
从那起,万兽城上空偶尔能看到一道青紫色的影子掠过。回春军团的人都知道,那是他们盟主的坐骑。
机动性大增,不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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