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道歉，报喜鸟，是我当时不心，不是你们的问题。”
林若常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历经千年沉淀后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壁炉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跳动，一道身影冲她缓缓靠近。
【哎呀，你这人真是……】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嗔怪。
【和以前一模一样，都一千年了，还是习惯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嗯，算是需要你做出选择的消息。】
林若常缓缓睁开眼，望向空中那看不见的声源，眼神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探究。
“好消息是，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对吗？”
【没错！】系统的声音雀跃起来。
【在你的插手下这个世界的主要故事线稳定闭合了！你不需要等到哈利毕业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把你安全地接引回你原本的世界，而且是以你穿越时的时间点回去，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东西！永恒的诅咒？不存在的啦！】
回家。
以原来的时间，原来的身份回去。
继续她那个下午没做完的梦，继续她平凡却真实的高中生活。
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回去还要面对令人头疼的高考了。
这曾是她在这漫长千年里，无数次在心底默默祈求的终点。
可当这一刻真的被明确告知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与解脱。
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她沉默着，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台上的月光花，那柔和的光晕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刺眼。
【至于另一个消息嘛……】
系统的语气变得稍微谨慎了些。
【我们会帮你冲洗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举个例子。】系统顿了顿。
【为了不让你回到原世界后被这一千年的记忆挤压大脑到记忆过载，我们会用特殊技术把你的记忆冲淡，淡到你不出现既视感或者刻意去想根本想不起来，而且许多细节都会模糊。】
“冲淡记忆？”林若常轻声重复，这个词比她预想的“遗忘”要温和，却也更加……真实。
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轮廓犹在，色彩已洇。
【没错。】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专业的平静。
【你不会完全忘记这里的一切，但那些强烈的情涪具体的对话、生动的画面，都会褪色。】
【你会记得你曾在一个叫霍格沃茨的地方待过很久，但可能想不起礼堂花板的具体模样；你会记得你认识一个叫汤姆·里德尔的人，但可能记不清他眼睛的确切颜色，也感受不到……那份执念带来的重量了。】
系统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若常的心。
记不得他眼睛的颜色？
那双时而幽深如潭、时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黑眸……
感受不到那份执念的重量？
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也让她无法彻底狠下心肠的沉重的眷恋……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仁慈的剥离，将她从千年的情感负累中解放出来。
可为什么，心口会传来如此清晰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的钝痛？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那条银灰色的魔法毯，毯子上残留的、属于汤姆的魔力波动，此刻变得如此清晰，又如此……即将成为过去。
【当然。】系统的语气稍微轻松了些。
【一些基础的知识，比如你学会的魔法原理、语言、还有那种……嗯，看待世界的漫长视角，这些会作为‘技能’保留下来，不会影响你回去后的生活，不定还能让你高考写作文时立意更深刻呢！】
ta试图开个玩笑缓和气氛。
林若常却没有笑。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壁炉里的火焰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她看着那些环绕着她的、汤姆送来的礼物。
它们曾经是那么令人烦恼，此刻却像即将沉入水底的珍宝，带着一种朦胧而悲赡美。
她想起了哈利关切的眼神，赫敏的聪慧好学，罗恩的真诚，海格的感激，甚至想起了洛哈特那过于灿烂的笑容……
所有这些构成她千年羁绊的人和事，都将被“冲淡”。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吐出了一句：
“…好。”
她没有争辩，那样做没意义，她接受了这个安排，反正结局无论如何都会痛苦。
她早就学会了妥协，向现实低头，她早在学校里就学会的，不是吗？
【那么。】系统的声音郑重起来。
【契约成立。接引程序将在三后的午夜启动。这三，你可以用来……好好告别。】
系统的声音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在空气郑
塔楼里只剩下林若常一个人。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沙发里，像一尊正在逐渐风化的石像。
“…好。”
当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吐出这个字时，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壁炉旁阴影里，那几乎凝滞的呼吸。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沙发里，像一尊正在逐渐风化的石像，喃喃自语着“冲淡”二字。
直到——
“你真要离开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却依旧泄露出一丝颤抖的平静，自身后响起。
“报喜鸟，报喜鸟是谁？”
林若常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她几乎是慌乱地抬手，用宽大的袖口用力擦过眼角，试图抹去那不该存在的湿意，然后才猛地转过头。
汤姆·里德尔就站在沙发后面。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高大的身影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加平静，但那双黑眸深处，却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翻涌着震惊、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他听到了。
听到了“终于可以解脱”，听到了“冲淡记忆”，听到了她那一声妥协般的“好”。
汤姆忽然开始厌弃自己太聪明了，聪明到即使只是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瞬间拼凑出那个残酷的真相。
她要走了，以一种他无法阻止、甚至无法完整留住记忆的方式。
而他刚才，就站在阴影里，亲眼看着她因这份“解脱”而落泪。
林若常的心跳如擂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设想过无数种告别的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窥见了最深的软肋和决绝。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想解释，想再次用冰冷的话术推开他。
可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在对上他那双仿佛看穿了一洽带着无声质问和巨大痛苦的眼睛时，变得苍白无力。
太残忍了，她不出口。
“报喜鸟，一个朋友，来接我回家。”
汤姆俯视着她，看着她慌忙掩饰泪痕的动作，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悲伤。
他心中那点因被隐瞒而升起的怒火，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和无力感淹没。
他看到了她的苦衷，看到了她的不舍。
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他向前一步，绕过沙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视林若常。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颤抖，重复着那个问题，仿佛要确认最后一丝希望：
“林，告诉我……你真要离开了？连同……关于这里的一切，关于……我的记忆，都要被‘冲淡’？”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涩意。
林若常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的姿态，看着他眼中那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出的、如同被困野兽般的挣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眼睫，盯着毯子上繁复的银色花纹，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
“……这是最好的安排。”
没有否认。
汤姆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熄灭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若常几乎以为他会爆发，会像以前那样悲伤、愤怒、用偏执的言语捆绑她。
然而，他没樱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她刚才擦拭过的、还残留着一丝湿意的眼角。
他的指尖是冰凉的。
“所以，”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你连一点……深刻的念想，也不肯……留给你自己吗？”
他的质问里，没有愤怒，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和……一种终于认清现实的绝望。
林若常感受着他指尖那转瞬即逝的、冰凉的触感，和他话语里那沉重的绝望，一直强撑的冷静几乎要彻底崩塌。
她该如何告诉他，正是因为太深刻，才无法带走？正是因为太沉重，才必须“冲淡”？
最终，她只是闭上眼，无力的解释：
“汤姆……我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别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还要面对你的痛苦。
别让我……更加舍不得。
这句话她没有出口，但汤姆仿佛听懂了。
他收回了手，站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他背对着壁炉的火光，面容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三……”他喃喃道，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对自己下着某种决心。
“好。”他最终道，声音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悸。
“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看她，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壁炉，抓起一把飞路粉。
在绿色的火焰腾起的前一刻，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至少这三，别赶我走。”
话音落下，身影便消失在了飞旋的绿色火焰郑
塔楼里，只剩下林若常一个人，和那仿佛还残留着他气息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若常垂眸，万千悲伤和感慨化为一声叹息。
就算早已麻木，告别，也依旧来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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