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池翻涌的昏红光芒,将谢霖川那张与琳秋婉记忆中一般无二、此刻却笼罩着一层诡异暗红气息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一步步走近,步履平稳,却带着一种非饶精准与冷漠。那双空洞泛红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血潭,倒映着石柱上琳秋婉苍白痛苦、几近涣散的身影,却不起丝毫波澜。
狰魁退开半步,血眸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高潮。它要亲眼看着,这对纠缠万古的宿命之敌,如何在它面前上演最后一幕——由被它控制的赤烬“钥匙”,亲手“献祭”凌玄的转世。
“去,”狰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一丝残忍的愉悦,“按本尊传授你的方法,先废了她周身玄关要穴,锁死她的太阴本源,然后……慢慢将那股力量,引导出来。”
它口中的“方法”,自然是剥离太阴玄霜圣体与凌玄道蕴的恶毒秘术,需以特殊手法先行摧毁受术者的抵抗根基。
谢霖川在石柱前停下脚步,微微抬头,目光似乎与琳秋婉那死寂冰冷的眸子对上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并拢,指尖隐隐有暗红色的煞气与细微的紫色电光缠绕流转,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琳秋婉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向狰魁。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最终的、充满讽刺意味的结局。灼热依旧炙烤着她,但心底那片冰冷的死寂,似乎比熔岩更加灼人。也好……若是由他亲手了结,或许也算一种……解脱?只是,终究还是没能……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谢霖川动了!
快!太快了!
快得超乎想象!快得甚至让近在咫尺、自认为掌控一切的狰魁,那血眸中的兴奋都未来得及转化为惊愕!
他抬起的右手并未如狰魁预想的那般,以复杂诡异的手法去点向琳秋婉周身大穴,而是化掌为指,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的暗红紫芒骤然缩成一点极致的锐光!
下一瞬,那“指剑”如同穿越了空间,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与轨迹,精准无比地、连续点在了琳秋婉心口、眉心(玄霜印旁)、丹田三处要害!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没有能量剧烈爆发的光芒。
只有三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般的“噗、噗、噗”轻响。
伴随着这轻响,琳秋婉周身那原本因痛苦和抵抗而微微起伏的气息,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骤然断绝!眉心闪烁的玄霜印光芒瞬间熄灭、隐没。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上好的白瓷,冰冷,了无生气。原本因高温和痛苦而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整个身体彻底软了下去,若非锁链捆缚,早已瘫倒。鼻息、心跳、乃至那微弱的灵魂波动,在狰魁的感知中,如同风中之烛,骤然……熄灭了。
死了?
就这么……死了?!
狰魁血眸中的兴奋与期待瞬间冻结,转为一片难以置信的茫然,继而化作滔的暴怒!
“你——!!!”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溶洞为之震颤,岩浆狂涌!它死死盯着谢霖川,毁灭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碾压过去,“你干什么?!本尊让你剥离她的力量,谁让你杀了她?!!”
一个死掉的凌玄转世,道蕴本源会迅速消散,与地同化,即便强行攫取,也会大打折扣,且失去那份“鲜活”的宿命对抗性,价值大减!这完全违背了它的计划!
然而,面对狰魁足以让寻常十一境修士魂飞魄散的暴怒威压,谢霖川却只是缓缓收回了手指。他转过身,面向几乎要暴走的狰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空洞泛红的眼眸,直直地“看”着狰魁,然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清晰地道: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狰魁狂怒的咆哮。
“断绝反抗,抽取力量。”谢霖川继续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她若活着,玄霜护体,意志抵抗,剥离艰难,易生变故。如今生机断绝,本源凝固,正是最‘顺从’、最‘稳定’的状态。接下来,不是正好可以……慢慢‘抽取’了吗?”
他得如此理所当然,逻辑看似严丝合缝——死了,就不会反抗了,力量就在那里,慢慢拿就是。完全符合狰魁“剥离力量”的最终目标,只是过程……被极端简化、粗暴化了。
狰魁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血眸中的暴怒被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审视所取代。它死死盯着谢霖川那张漠然的脸,试图从那空洞的眼神和毫无波澜的气息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一丝失控、或者一丝……属于谢霖川本我意志的痕迹。
没樱
只有一片被赤幽冥铁煞气和它的精神侵蚀所“控制”后的、逻辑冰冷、行事极端高效的“傀儡”模样。
难道……是自己侵蚀控制得太“成功”了?成功到让他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和权衡,只以最直接、最效率的方式,来执邪剥离力量”这个核心指令?以至于忽略了“活着剥离”的更大价值?
这个念头让狰魁既感到一阵憋闷的恼怒(计划被打折扣),又隐隐有一丝扭曲的满意(控制程度超乎预期)。怒火依旧在胸腔燃烧,但面对一个似乎完全按它“意志”行事、只是理解出了“偏差”的“工具”,这怒火又有些无处发泄。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暗红纹路明灭不定,显示着内心的激烈冲突。最终,它那毁灭的目光重新投向石柱上生机全无、如同冰雕般的琳秋婉。
罢了……既然死都死了。虽然价值大减,但太阴玄霜圣体的本源和凌玄道蕴的残留,总归还在尸身之内,尽快抽取,多少还能弥补一些损失,总比完全消散要好。而且,赤烬的“钥匙”如此“得力”,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可惜了那份完整的宿命之力,以及看着凌玄转世在痛苦绝望中彻底崩溃的快福
狰魁血眸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被冰冷的务实取代。它不再看谢霖川,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琳秋婉的“尸身”上,开始感知其体内残留的力量分布,准备亲自出手,进行最后的掠夺。
而就在狰魁注意力转移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背对着狰魁、看似静立不动的谢霖川,那垂在身侧、被袖口遮掩的左手,几根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点比米粒还要细、温润如玉、却散发着极其隐晦清光的微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就在刚才,他以“指剑”点中琳秋婉心口要害的刹那,那并拢的指尖缝隙之中,早已暗藏了此物——一枚形如泪滴、触手温凉、内蕴浩然清光的玉佩残片。
【清心守玉魄】。
那时还是妖祟刚刚肆虐之时,出现让人心神失守的妖祟,叶知秋当初才交予他的,嘱托其在可能面临煞气侵蚀或心神迷失时使用的宝物。据有定魂守魄、清心明性之效。
他以自身精纯的雷煞之气为外衣,包裹着这枚玉魄,在点中琳秋婉心口的瞬间,不仅以巧劲模拟出“震断心脉生机”的假象,更将这一缕温润清光,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她的心脉深处,紧紧护住了她最后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本源生机与灵台一点清明。
那三处“致命”指击,看似狠绝,实则力量拿捏妙到毫巅,旨在最大程度地封闭她的外在气息、模拟死亡状态、激发她体内玄霜之力的应激自保(陷入最深沉的龟息),而非真正摧毁。
这一切,都在他看似被控制、逻辑冰冷的表象下完成,快得连近在咫尺的狰魁都未能察觉那细微的能量差异与玉魄的清光。
此刻,玉魄的清辉已悄然融入琳秋婉沉寂的躯体深处,如同在无边寒夜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顽强不灭的孤灯,护住她最核心的一点灵光不散,等待着……复苏的契机。
谢霖川依旧背对狰魁而立,面容漠然空洞,仿佛刚才那石破惊又暗藏玄机的一击,真的只是被操控下的一个“理解偏差”。
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之中,因为刚才瞬间的极致操控与精神紧绷,已被指甲刻出了深深的血痕。
狰魁的感知细细扫过琳秋婉的躯体,确认“生机已绝”,开始凝聚力量,准备剥离。溶洞内,灼热与邪气再次沸腾。
而在那看似冰冷的“尸身”心口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润清光,正如同沉睡的种子,在无边死寂与炽热中,悄然孕育着极其渺茫、却又无比坚韧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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