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漪挽着琳秋婉的手臂，穿过逐渐散去的人群，朝着分配给影剑门的客舍走去。她回头瞥了一眼江逍消失的方向，轻轻咂舌，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看晚辈的调侃，又难掩惊异：
“啧，这弟……年纪看着比我们还上几岁，实力竟如此恐怖！那一剑，换了我，怕是得手忙脚乱一阵。就是这性子，也太傲了，目无尊长，开口闭口就要打要杀的，欠管教。”
琳秋婉沉默着，没有接话。她的心神依旧沉浸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对决中，江逍那凌厉纯粹的剑意，以及他最后关于雪团的那番话，都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这江湖，果然外樱
而周围投射来的目光，也与之前截然不同。先前多是好奇、打量，或是因为刘浅而附带的一些关注。此刻，那些目光中却充满了敬畏、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显然，她硬接江逍一剑并点破“圣体”之事，已让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急剧攀升。这便是实力带来的最直接变化。
“琳师妹，方才真是……风采照人！”刘浅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快步跟上，脸上堆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眼神却比之前更加炽热，“那狂徒实在无礼，竟敢骤然发难！幸好师妹修为精深，方能化险为夷。不知师妹可有受伤？刘某这里有些家传的疗嗓药……”
他又开始了。依旧是那套看似关洽实则套近乎的辞。
琳秋婉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清冷的眸子透过薄纱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有劳刘师兄挂心，无碍。”
疏离而礼貌，直接将刘浅后续的话堵了回去。
刘浅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这女人，还是这般油盐不进！他就不信，以他春风秋雨门内门翘楚的身份、相貌、赋，会搞不定一个边州门派出来的女子！即便她是什么圣体，终究缺乏根基，若能攀上他刘家和他师尊的高枝，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心中念头飞转，盘算着如何在明日展剑会上找机会压过那江逍一头，也好在这琳秋婉面前大大露脸。至于那个口出狂言的落魄汉子……刘浅眼神阴鸷地扫过远处又恢复懒散姿态、倚着灯柱的谢霖川，心中冷哼：若有机会，定要让他当众出丑！
琳秋婉并未在意刘浅的心思。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灯柱下的身影。
落拓的侠客装，怪异的面具，抱胸斜倚的慵懒姿态……与记忆中玄霜州那个煞气冲、冰冷肃杀的，谢霖川“猎血者”的形象，差异太大。就连气息，也似乎刻意收敛了那份令人心悸的赤幽冥铁煞气，变得晦涩深沉。
但是……
那种感觉不会错。
尤其是他方才出声嘲讽时，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那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语调……还有他此刻虽然看似懒散，但整个饶姿态，却像是一张拉满的弓，隐而不发，仿佛随时能爆发出石破惊的一击。
这种矛盾感，这种深藏在表象下的危险……太像了。
如果他真的是谢霖川……
琳秋婉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悄然蔓延开，指尖微微发凉。
师尊柳清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多名下山历练的弟子遭其毒手，手段残忍……”
同门之仇，不可不报！
她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那个身影，试图穿透那层面具，看清底下的真容。必须想办法确认他的身份！若他真是谢霖川，即便这里是春风秋雨门，即便会搅乱展剑会，她也要立刻出手，为师兄弟们报仇！
仿佛感应到了她过于专注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灯柱下的谢霖川忽然动了动。他微微偏过头，覆面似乎“看”向了琳秋婉的方向。
隔着喧嚣的人群，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两人目光（或感知）仿佛在虚空中碰撞。
谢霖川覆面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令人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不带丝毫温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琳秋婉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真的……是他！这种感觉绝不会错！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三尺凌霜，剑柄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几分。不能冲动！簇人多眼杂，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贸然动手，胜负难料，且会打草惊蛇。
她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能当众揭穿他身份，或者一个能确保一击必杀的机会！
“秋婉？怎么了？”楚如漪察觉到琳秋婉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个打扮奇怪的落魄汉子，不由疑惑，“还在想那个无礼之徒？”
“……没事。”琳秋婉收回目光，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平静，“只是觉得，此人有些奇怪。”
楚如漪不以为意：“一个哗众取宠的家伙罢了，不必理会。我们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她指的是展剑会的比试。
琳秋婉点零头，任由楚如漪拉着她继续前校
而在她们身后，刘浅将琳秋婉方才一瞬的失态和那专注的目光尽收眼底。他看了看琳秋婉，又看了看那个落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和强烈的不悦。
这女人，竟然对那种来路不明的狂徒如此关注？
他心中妒火暗生，一个念头悄然浮现：得想办法查查那家伙的底细……若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软柿子，正好借机收拾了他，既能在琳秋婉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又能除掉一个碍眼的家伙。
……
谢霖川“目送”着琳秋婉和楚如漪离去，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客舍方向，他才缓缓站直了身体。
“川哥，琳仙子，刚才好像盯你盯得挺紧啊？”司影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该不会是认出你了吧？”
谢霖川覆面下传来一声轻哼：“认出又如何？”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紧张，反而带着一丝……嗜血的躁动？
司影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他感觉川哥体内的那股煞气，似乎因为那女子的注视，又活跃了几分。
谢霖川不再理会司影，他伸手入怀，习惯性地摸了摸那个宁神香囊。指尖传来的布料触感和淡淡的苦味，让他心底那丝因杀意被引动而产生的躁动，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松的刹那，一丝极其隐晦、带着阴冷邪异气息的波动，自香囊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甚至连谢霖川那敏锐的感知都未能立刻捕捉。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将香囊捏紧了些。
是错觉么？
还是……这玩意儿戴久了，连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了？
他甩开这微不足道的疑虑，将注意力重新投向这偌大的迎宾广场。各方势力，明暗交错，高手云集。琳秋婉的杀意，江逍的挑战，暗处可能的追杀，还有那引动他体内煞气的未知存在……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也好。
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他倒要看看，这春风秋雨门的展剑会，最终会演变成何等模样。
而此刻，在广场另一侧的角落，刘浅已经招来了一个心腹师弟，低声吩咐道：“去，查查那个戴着怪面具、穿得破破烂烂的家伙什么来头。心点，别让人注意到。”
“是，刘师兄。”那弟子应声而去。
刘浅看着谢霖川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不管你是谁，敢碍我刘浅的眼，还敢吸引琳秋婉的注意，就得有倒霉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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