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下了一夜,终于在清晨时分渐渐停歇。晨曦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照亮了翎都湿漉漉的街道,却驱不散城西狱镜司乙级分衙上空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气。
一大早,分衙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就未曾安静过。
陆陆续续有身穿辰龙黑衣、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影出现。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步履沉稳,却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煞气,有些人黑衣上还沾染着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渍,或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破损。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有时是用特殊布袋包裹、却依旧渗出血迹的包裹;有时干脆就是几颗经过简单处理、面目狰狞的人头;甚至有人拖着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暗红的拖痕。
他们沉默地走进分衙大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很快消失在那片建筑群的阴影之郑
衙门门口那条原本还算繁华的街道,今日却异常冷清。偶尔有行人路过,也都是低着头,加快脚步,脸上带着畏惧和厌恶,恨不得离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门越远越好。甚至连附近的商铺,今日都似乎懒洋洋的,没什么生意。
唯有衙门斜对面的一个简陋卦摊前,却稀稀拉拉围了几个胆大好奇或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卦摊后,坐着个须发皆白、穿着破旧道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老头。他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边敲着块破旧的惊堂木(或许是惊堂木?),一边用沙哑苍老的嗓音,唱着意味不明的卦辞:
“诶——混沌初开分阴阳,狱锁狂龙血汪汪~”“镜花水月皆是空,司命笔下无善终咯~”
“辰时生,龙时亡,煞星照命难提防~”
“刀口舔血为哪般?不过他人盘中餐呐~”
他唱得荒腔走板,词句也颠三倒四,仿佛只是信口胡诌。但结合眼前这狱镜司衙门的景象,却莫名地让人心底发毛。
几个路人听得啧啧称奇,低声议论:
“这老疯子,又在这胡言乱语了…”
“不过唱得还挺应景,你看那衙门…今好像特别邪乎…”
“嘘!声点!别惹麻烦!”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出现了两个身影。
正是谢霖川和司影。
谢霖川依旧是一身漆黑辰龙装扮,面具覆面,看不出表情。他肩头的伤口似乎已经简单处理过,但黑衣上依旧能看到深色的痕迹。他手中,拖着一具沉重的尸体。
正是昨夜那个名为“地藏”的乙级辰龙。尸体被一根粗糙的绳索捆着脚踝,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司影跟在他身后,脸色还有些发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里紧紧攥着另外三块从之前那三个辰龙身上搜刮来的令牌。
两饶出现,立刻吸引了卦摊前那些闲饶注意,也让门口值守的那几名寅虎守卫瞬间绷紧了神经,目光死死盯住谢霖川手中拖行的尸体,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地…地藏大人?!”一名寅虎失声低呼,虽然声音极低,却掩不住那极致的恐惧!
地藏的名号,在这乙级分衙内,可是凶名赫赫,是公认的几位最强辰龙之一!竟然…竟然被人杀了?!还被像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几名寅虎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们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谢霖川,仿佛看到的不是同僚,而是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妈的…还好咱们只是寅虎…”一个年轻的守卫声音发颤,对着身边的同伴低声嘀咕,“这辰龙的字号…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样自己人杀自己人…还能剩下几个?”
“闭嘴!不想活了!”同伴赶紧厉声制止,冷汗直流。
谢霖川拖着地藏的尸体,面无表情地从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寅虎面前走过,对那浓郁的血腥味和恐惧的目光视若无睹。
就在他即将迈入大门时,卦摊后那个一直眯眼哼唱的老头,忽然停了下来。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谢霖川拖着的尸体,又在他那柄重新背回身后、布条依旧湿漉的陌刀上停留了一瞬。
老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那副疯癫模样,敲了下惊堂木,拖长了腔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所有人:
“诶呀嘿…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煞星冲宫,破军耀芒…是非成败转头空,荒冢一堆草没了呦~”
“清地玄,阴虚阳实皆造化,龙亦可被屠呵呵~”
最后这话听起来依旧像是胡言乱语,但落在谢霖川耳中,却让他覆面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脚步未停,径直拖着尸体走进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衙门大门。
司影赶紧跟上,路过卦摊时,还下意识地瞥了那老头一眼,只觉得这老家伙神神叨叨的,让人不舒服。
衙门内部,更是如同森罗地狱。
宽阔的院子里,竟然零星摆放着好几具盖着白布、或是根本无人理会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甚至压过了消毒药水的气息。一些辰龙字号的人沉默地在一处偏殿进进出出,那里是兑换“血筹”积分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冷漠与煞气,却让空气都几乎冻结。
当谢霖川拖着地藏的尸体走进来时,整个院子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目光,无论是刚从积分殿出来的,还是在院子里处理“战利品”的辰龙,都不约而同地聚焦了过来。
地藏的尸体,就像一块巨石,砸入了这潭血水之中,激起了无声却巨大的波澜。
震惊、骇然、忌惮、贪婪、杀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些面具之下疯狂涌动。
谢霖川无视所有目光,拖着尸体,径直走向积分殿。
司影硬着头皮,顶着那无数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将手中那三块沾血的令牌也握得更紧。
他们二饶到来,尤其是地藏的死,无疑在这本就血腥残酷的乙级分衙内,投下了一枚更重磅的炸弹。
而衙门对面,那卦摊的老头,又眯起了眼睛,敲着惊堂木,哼起了无人能懂的调,浑浊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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