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渊之后…” 蓝鹤唳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幽冷,仿佛在描述一个噩梦,“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那不是寻常的黑,是能吞噬光线、吞噬神识、甚至吞噬时间感的‘永寂之暗’。你的龙目在彼处,视界不过周身三丈!
其内凶险有四:??其一,怨魂罡风!? 此乃无数陨落龙魂怨念凝结而成的蚀骨阴风,无孔不入,专伤神魂!纵有护体龙鳞亦难抵挡,需你?时刻以龙元紧守灵台?!
?其二,幽冥暗涡!? 此涡无形无质,如同空间本身张开的贪婪巨口,凭空骤现,一旦被卷入,瞬息间便会被传至未知绝域或直接撕碎!唯有?对空间波动极度敏锐,或身怀避涡秘宝者?,方能提前感知,险险规避!
?其三,怨念残影!? 此乃龙魂不甘执念所化,形态扭曲诡谲,或为可怖魔影幢幢,或作凄厉哀嚎不绝。虽无实质攻击之力,却能?直噬道心,引动无边心魔,动摇根本意志?!稍有不慎,便是精神崩毁,永坠幻境沉沦!
?其四,深渊守卫!? 此乃深渊至凶至戾之物!或由?最古老、最强大的龙魂怨念聚合而成?,或为?深渊异化之恐怖存在?,其力深不可测,遇之…?十死九生?!务必?收敛气息,隐匿行踪,竭力绕行?!”
他每一句,涤尘居内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一分,连陆吾的金瞳都变得更加凝重。
“至于龙息草…” 蓝鹤唳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生于强大龙骸眼窝之中,汲取龙魂残烬与不灭执念的精华,于至阴中孕育至阳!其形如燃烧的金色眼眸,其光能驱散范围永寂之暗!
寻找它,需以你的血脉为引!龙王正统血脉靠近其本源龙骸时,会与之产生微弱共鸣!
越是强大、执念越深的龙骸,越有可能孕育此草!但切记,龙骸本身残留的怨念和守护本能,亦是最危险的存在!
取草之时,便是直面骸骨主人生前最强执念冲击之刻!能否承受,能否‘解怨’,全在殿下一念!”
蓝鹤唳一口气完,语速虽快,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将西海深渊的恐怖与取草的凶险,赤裸裸地摊开在敖烈面前。
敖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赤金的瞳孔,燃烧得更加炽烈,仿佛要将这所有的恐怖都焚毁。
他染血的手,缓缓抬起,伸向空中那道由蓝鹤唳勾勒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引怨符”残图虚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局中,素心仙子清泠如冰泉般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陆吾师尊所言魂散之限,基于拓跋姑娘此刻状态。若…能寻得一物,在其魂火将熄未熄之际,为其构筑一处‘伪黄泉之隙’呢?”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另一枚不起眼的、刻满玄奥符文的古旧玉佩。
“伪黄泉之隙?”龙王敖闰沉凝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素心长老,你所指莫非是…传中能窃取幽冥时光,冻结魂体于生死罅隙的‘镇魂玉’?此物早已随上古冥府崩碎而失落万载!”
素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那枚看似古朴无华的玉佩托于掌心。
玉佩灰扑颇,边缘甚至有些残破,但当她指尖注入一丝极淡的仙灵之气时,那些玄奥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幽邃、冰冷、仿佛能吸摄灵魂的微光。
玉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变得粘稠,时间流速仿佛都慢了一丝。
“非是完整的镇魂玉,”素心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仅是一块蕴含其核心法则碎片的‘幽冥残玉’。效力万不存一,且对施术者消耗极大。但…若倾尽全力,或可在此玉庇护下,为拓跋姑娘强行开辟一处隔绝于外的微‘时隙’,将其魂体濒临溃散的瞬间暂时冻结。”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代价是,施术期间,我与玉中残阵融为一体,形同入定,需绝对守护,不可受丝毫惊扰。且此术最多只能争取…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响在绝望的深渊之上!
蓝鹤唳几乎要跳起来,丹凤眼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十二个时辰!够了!绝对够了!我蓝鹤唳拼了命不要这身鹤毛,六个时辰内必定把‘九转还魂引’主药带回来!”
他甚至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内心狂吼:素心长老YYdS!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十二个时辰!玄龟爷爷打盹我也把他啄醒!敖烈你子给我撑住!
希望之火被再次点燃,这一次,似乎有了坚固的薪柴。
然而,龙后汐玥脸上的冰霜并未因此融化。她的赤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冷地审视着素心掌中那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残玉。
又缓缓移到素心仙子那看似平静却隐现一丝苍白的脸上。
“代价极大?消耗的是你的本命仙元吧?形同入定?哼,怕是与那残玉同坠幽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尖锐如刀,“素心长老,你昆仑与我西海,何时有了这般舍己为饶情谊?为一个凡人,值得你赌上仙途道基?”
质疑像冰冷的潮水涌来。素心迎向龙后锐利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龙后陛下,此乃昆仑欠拓跋姑娘师尊一脉的因果。此玉,亦是其师尊遗物。今日以此玉还此情,了此因果,合乎道。至于仙途…”
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修道者,但求问心无愧。”这份从容与决绝,让龙后一时语塞。
就在众人心神被素心与龙后交锋所吸引的刹那。
“呃…”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游丝般的呻吟,微弱得几乎被忽略,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劈中了僵立如石的敖烈!
他猛地扭头,赤金的龙瞳收缩到极致,死死盯住寒玉榻。
只见拓跋玉那如蝶翼般脆弱的长睫,极其艰难地、缓慢地颤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她的双眼依旧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但那细微的颤动,如同死寂冰原上第一缕挣扎着破土而出的嫩芽,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微弱的生机信号!
敖烈高大的身躯剧烈一震,仿佛被这微的生命迹象狠狠击郑
他所有的坚持、恐惧、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不顾一切的冲动。
龙爪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决绝,直插向自己胸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没有言语,没有犹豫,行动就是他最疯狂的答案——他要用自己滚烫的心头血,去浇灌这株即将枯萎的嫩芽!
“烈儿不可!!”
“殿下住手!!”
龙后凄厉的尖舰龙王惊骇的怒吼、素心急促的警示、陆吾低沉的虎啸同时炸响!
距离最近的松涛,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这个一直怯懦捂眼的少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合身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敖烈那只染血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太子殿下!等等!玉姑娘醒了!她醒了啊!您看她动了!素心长老有办法!蓝鹤师兄去拿药了!您别做傻事!求您了!”
松涛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哭喊,瘦的身体爆发出惊饶力量,试图阻止那自毁的一击。
敖烈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硬生生顿住。他赤金的瞳孔中,疯狂与清明剧烈地交织、撕扯。
低头看着松涛因极度恐惧和用力而扭曲的脸,再看向寒玉榻上那依旧昏迷却睫毛微颤的拓跋玉…
那只凝聚了毁灭与拯救之力的龙爪,悬停在离自己心口鳞伤仅半寸之遥的空中,剧烈地颤抖着,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寒玉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整个涤尘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松涛粗重的喘息和敖烈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所有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聚焦在那只悬停的、决定生死的龙爪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每一滴从敖烈指尖滑落的血珠,砸在寒玉地面绽开的凄艳花,都像重锤般敲在众人心头。
“她…在动…” 敖烈嘶哑的声音,恰似砂纸刮过岩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赤金的瞳孔不再聚焦于自己心口的伤,而是死死锁住寒玉榻上那微不可查的颤动睫毛。
那细微的生命征兆,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狂暴的毁灭冲动,点燃了另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火焰——守护!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
悬停的龙爪,那凝聚着自毁力量的指尖,终于开始颤抖着、无比艰难地…缓缓移开。
不再是指向自己的心脏,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想要触碰又不敢的颤抖,遥遥伸向拓跋玉苍白冰凉的脸颊。
“松…涛…” 敖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放开。”
松涛如蒙大赦,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松开手,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脸上涕泪混杂,看着自己衣襟上沾染的、属于太子的滚烫龙血,犹自后怕不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敖烈没有看他。他所有的意志和残存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压制身体的剧痛和濒临崩溃的龙元上,以及…对寒玉榻上那缕微弱生机的极致关注上。
他用染血的手,死死捂住自己胸前崩裂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液,高大的身躯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佝偻,却像一尊沉默的礁石,死死钉在拓跋玉榻前。
“素心…仙子!” 敖烈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赤金的瞳孔,带着一种焚心蚀骨的急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死死看向素心,:
“请…施术!救她!我敖烈…以龙魂起誓!十二时辰内…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龙息草…必至!”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泪誓言。
他不再提心头血,而是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那渺茫的深渊和眼前这块残玉之上。
这誓言,不仅是对素心的承诺,更是对他自己,和他所剩无几的时间的鞭策。
素心迎上敖烈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赤金龙瞳,清冷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澄澈的决然。
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那质疑着她的龙后。时间,是拓跋玉唯一的生机,此刻,容不得半分迟疑与口舌之争!
“好。” 一字落下,清冷如冰珠坠玉盘。
素心不再犹豫,双手掐诀,十指翻飞,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口中低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引动了虚空深处最幽邃的法则。
那枚托在她掌心的“幽冥残玉”,随着咒言和法力的注入,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
不再是之前演示般的微光,而是如同在涤尘居中陡然撕开了一道通往九幽的缝隙。
深沉、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色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线被扭曲、吞噬,温度骤降,万年寒玉榻的表面甚至迅速凝结出一层幽蓝色的冰霜。
以残玉为中心,无数道玄奥繁复到极致的符文虚影凭空浮现,如同活物般飞速旋转、组合、构建。
一个肉眼可见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微空间正在形成!
那空间内部,时光的流动感变得无比粘稠、迟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拽、冻结,这正是“伪黄泉之隙”的雏形。
素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周身原本清逸出尘的仙灵之气剧烈波动、消耗,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本源亏空的黯淡。
那枚残玉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她的仙元乃至道基。
她的身形在幽光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却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定力稳住,掐诀的手指稳如磐石,口中的咒言愈发急促洪亮,如同在幽冥边界的狂风中呐喊。
“师尊!请助我稳固此方空间,隔绝内外!” 素心的声音透过幽蓝的光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清晰。
“吼——!” 陆吾发出一声低沉威严的咆哮。他额间金纹光芒大放,犹如实质的金色神曦喷薄而出。
顿时化为一个巨大的、笼罩住整个寒玉榻和正在成型的“伪黄泉之隙”的金色光罩。
光罩上流淌着玄奥的神纹,散发出镇压乾坤、稳固时空的浩瀚气息。
这光罩不仅隔绝了外界可能的干扰,更像是定海神针般,强行稳住了那因残玉之力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时隙”空间!
“素心长老!” 蓝鹤唳看着素心迅速苍白的脸和那剧烈消耗的状态,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巨大的急迫取代,“这里交给你们,我去去就回!敖烈!记住!十二时辰!你媳妇儿和素心长老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他再不敢耽搁,身形猛地一晃,化作一道快如疾电的深蓝流光,一瞬息冲出劣尘居,消失在茫茫海域深处,他必须争分夺秒。
“素心!” 龙后汐玥看着素心那迅速衰败的气息和明显在燃烧本源的状态,赤瞳中那冰冷的质疑终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所取代。
她虽强势霸道,但并非完全不明事理。素心此刻展现出的决绝和付出的代价,远超她的预估。
为了一个承诺,一个因果,竟真的赌上了仙途道基!
这份魄力,让她心头那份尖锐的敌意,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动摇。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最终却只是紧抿着唇,复杂地看着那幽蓝光芒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
龙王敖闰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挡在了素心身前,面向外界。
他虽未言语,但那澎湃的龙威升腾而起,与陆吾的神光相互呼应,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无声地宣告着:此刻,守护素心施法,就是守护他儿子唯一的希望!任何惊扰者,无论是谁,都将承受西海龙王的滔怒火!
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那扭曲的微空间逐渐稳定下来,形成一个约莫丈许方圆、内部光影完全停滞的奇异“气泡”。
气泡的边缘,是无数闪烁明灭的玄奥符文,散发着冻结时光的法则波动。气泡的中心,正是寒玉榻上拓跋玉的身影。
此刻,她身上那原本微弱到随时会熄灭的魂火波动,在那“时隙”的包裹下,被强行凝固在了濒临溃散前的那一丝微光上。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烛火,虽未壮大,却也未再继续黯淡,那微颤的睫毛,也彻底凝固在了那一个瞬间。
成了!素心口中最后一道艰涩的咒言吐出,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盘膝跌坐在地。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那枚幽冥残玉悬浮在她面前,幽光流转,与她之间建立了一道微弱的、如同脐带般的能量连接。
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再无一丝动静,仿佛灵魂已与那残玉、与那“伪黄泉之隙”彻底融为一体,进入了最深沉的“入定”状态。
唯有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丝与残玉相连的能量,证明着她还在燃烧着自己,维持着那冻结生死的脆弱平衡。
代价显现!她此刻的状态,比龙后预想的“形同入定”更加凶险,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和那枚残玉、以及玉中的拓跋玉,完全绑定在了一起。
守护她,就是守护这脆弱的希望。敖烈看着那被幽蓝“气泡”包裹、魂光凝固的拓跋玉,又看看脱力入定、气息奄奄的素心,赤金的瞳孔剧烈收缩。
一股混合着巨大感激、沉重责任和无边急迫的情绪,犹如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
他猛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伤口的剧痛,眼中的疯狂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淬火般的决绝。
他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不再看那凝固的时隙,而是将目光投向涤尘居外,那深邃、未知、充满死亡气息的西海方向。
他撕下自己早已被血浸透的破烂前襟,露出精壮却布满狰狞伤口的上身。
尤其心口处那破碎的龙鳞和深可见骨的伤,触目惊心。他染血的右手陡然抬起,五指如钩,狠狠抓向自己左臂!
“嗤啦!”
没有惨叫声,有的只是利刃划破皮革般的闷响。几片带着血肉的、闪烁着黯淡金光的坚韧龙鳞,被他硬生生撕扯下来!
鲜血顿时从伤口喷涌而出,沿着他肌肉虬结的手臂蜿蜒流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跳,他的身体晃了晃,却被他以无匹的意志力强行稳住。
他将那几片染血的鳞片,看也不看,直接抛给柳坐在地、犹自惊魂未定的松涛。
“松涛!” 敖烈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金铁摩擦,“拿着!以此为信物,立刻去西海龙宫禁库!调取‘万年海心髓’三滴,‘玄阴重水’一瓶!速去速回!告诉守库长老,此乃本太子谕令!若有阻拦者…”
他赤金的瞳孔扫过松涛,那目光中的森然杀意让松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杀无赦!”
松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几片还带着体温和敖烈鲜血的龙鳞,入手沉重冰冷,上面蕴含的龙威和血气让他双手都在发抖。
他看着敖烈那几乎不成人形的上身和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入定的素心和“气泡”中的拓跋玉。
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被信任的激动冲散了恐惧。
他忽然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将龙鳞紧紧攥在手心,对着敖烈重重一点头,甚至忘了行礼,转身就跌跌撞撞地朝着涤尘居外狂奔而去,他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敖烈交代完毕,再没有任何迟疑。之后决然转身,面向西海的方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的告别。他只是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气泡中凝固的身影,那一眼,仿佛要将拓跋玉的轮廓刻进灵魂最深处。
然后,他赤金的瞳孔中,所有情感尽数收敛,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一往无前的决死意志!
“父王!母后!师父!簇…拜托了!” 他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闷雷滚过。
话音未落,他周身残存的龙力不顾一切地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自毁的狂暴,而是将所有力量孤注一掷地用于…速度!
一道黯淡却决绝无比的血色流星,撕裂涤尘居内凝重的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那吞噬一切的西海深渊方向,义无反关…激射而去!
血色流星划过的轨迹上,只留下点点滚烫的龙血,如同泣血的红梅,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飘散、坠落。
龙后汐玥看着儿子那决绝远去的血色背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正是那万龙埋骨的绝域,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她张了张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滚烫的龙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她冰冷美艳的脸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第一次,在西海龙后强势的外表下,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脆弱和恐惧。
龙王敖闰一步上前,紧紧揽住妻子颤抖的肩膀,目光却无比坚毅地望着敖烈消失的方向,沉声道:“相信他!我们的儿子…是龙!”
他胸前的旧伤疤,在此刻隐隐传来一丝灼痛,仿佛也在回应着那深渊的召唤。
陆吾低沉的虎啸再次响起,金色的神光更加凝实,俨如最坚固的壁垒,将寒玉榻、素心仙子与那幽蓝的“伪黄泉之隙”,牢牢守护其郑
涤尘居内,只剩下幽蓝光芒的流转,神光的守护,以及…无声流淌的泪水与沉重如山的等待。
十二个时辰的倒计时,在敖烈化为血色流星冲出的瞬间,已然开始!
与此同时,西海深处·玄龟洞府。
蓝鹤唳化作的深蓝流光,以近乎撕裂空间的速度穿梭在冰冷幽暗的海水之郑
他心急如焚,绿豆眼死死盯着前方感知中那个庞大、古老、如同海底山脉般沉睡的气息。
“玄龟爷爷!蓝鹤求见!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 人未至,蕴含着仙灵之力的神念传音已经如同炸雷般轰向那座巨大的、覆盖着厚重珊瑚与海藻的“山脉”。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传来,那座“山脉”缓缓动了起来。一只巨大到难以想象、布满沧桑纹路的头颅从洞府中抬起。
灯笼般的巨眼缓缓睁开,带着被强行从万载沉眠中惊醒的愠怒,以及一丝被打扰的茫然。浑浊的目光扫向那疾驰而来的蓝光。
“聒噪…蓝鹤…扰吾清梦…所为何…” 古老沉闷的声音好似如海底闷雷,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滚滚而来。
蓝鹤唳的身影在巨大的玄龟头颅前猛地停住,他甚至顾不上行礼,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玄龟爷爷救命啊!要出龙命了!西海敖烈那子的心上人,魂儿都快散干净了!现在全靠素心长老用‘幽冥残玉’吊着,就剩十二个时辰!就差您老的‘九转还魂引’主药‘千年玄魄珠’救命了!求您老行行好,看在往日情分和西海…”
“聒噪。”
一个低沉、缓慢、仿佛从亘古海底淤泥中翻涌出来的声音,打断了蓝鹤唳连珠炮似的求救。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石碑砸落,震得周围粘稠如墨的海水都泛起一圈圈凝滞的涟漪。
巨大的玄龟头颅微微动了动,掀起一片覆盖着厚重苔藓和发光菌类的礁石“地毯”。
它那对宛如型湖泊的眼瞳缓缓睁开,瞳孔是深邃的漩涡状,里面似乎沉淀着星辰陨灭、大陆沉浮的景象。
目光落在渺如尘埃的蓝鹤唳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长眠的……不悦?还是纯粹的好奇?
蓝鹤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在这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归墟守护者面前,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机关术渺得可笑。但他不能退缩!
每一息的流逝,都意味着拓跋玉生机的湮灭,意味着敖烈那傻子的彻底疯狂!
“玄龟爷爷!”蓝鹤唳强压下心悸,再次开口,语速依旧快,但带上了一丝恳切的颤音。
他微微躬身,算是补上了迟到的礼节,“子失礼!实在是事态紧急!敖烈那子心鳞都碎了,人也快疯了!那姑娘叫拓跋玉,是个好孩子,几日前为敖烈去除身上的冰煞魔气,导至身陨,虽被救回,但如今魂魄不稳。素心仙子用昆仑秘宝‘幽冥残玉’强行开辟‘伪黄泉之隙’,冻结了她的魂体溃散,但也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若无‘九转还魂引’重塑魂基,她将…形神俱灭!而‘九转还魂引’的主药,唯有您老体内温养的‘千年玄魄珠’!”
他一口气完,胸膛剧烈起伏,眼巴巴地望着那对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海渊之眼。
玄龟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了一下,带动着周围的海水形成缓慢而庞大的暗流。
它似乎在“看”着蓝鹤唳,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向遥远的云梦山涤尘居,看向那个被冰封在死亡边缘的灵魂。
“敖…烈…” 玄龟的声音隆隆响起,带着回忆的悠远,“敖闰家的…泥鳅?心鳞…碎了?”
它似乎对敖烈有点印象,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幽冥残玉…伪黄泉之隙…昆仑的丫头…倒是舍得下本钱。”
它似乎对素心仙子的手段也略知一二,评价听不出褒贬。“十二个时辰…归墟一日,外界…不过一瞬。慌…什么。”
蓝鹤唳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归墟深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他是知道的。
但玄龟这“不过一瞬”的形容,对他此刻度秒如年的心态简直是酷刑。
他急得几乎要跳脚,但又不敢真的造次:“玄龟爷爷!对您老是一瞬,对外界,对那姑娘,对敖烈,每一息都是煎熬,都是向死亡深渊滑落的距离啊!求您了!那‘千年玄魄珠’对您老可能只是沧海一粟,对她,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深深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巨大的玄龟眼瞳中,那沉淀的星辰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它沉默了。
这沉默像无形的巨石压在蓝鹤唳心头,归墟深邃的黑暗中,只有远处不知名巨兽悠长而恐怖的嘶鸣,以及海水缓慢流动的粘稠声响。
蓝鹤唳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在催促:时辰!时辰!
“玄魄珠…乃归墟寒魄精华…万年方凝一颗。” 玄龟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缓慢,却多了一丝实质的压力,“予你…非不可。”
蓝鹤唳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但玄龟的下半句话立刻将他打入冰窟:“然…归墟之宝,不沾因果。取珠…需付代价。”
“什么代价?子万死不辞!”蓝鹤唳毫不犹豫地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如刀。
只要能救拓跋玉,只要能稳住敖烈,他这条命豁出去又如何?
“万死?”玄龟的鼻腔里似乎发出一声沉闷的、类似嗤笑的气流,“鹤儿…你的命,不值一颗玄魄珠。”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露出下方被厚重甲壳保护着的、如同型山脉般的脖颈,“代价…非是予我。归墟自有其…法则。欲取寒魄精华所凝之珠…需入‘寒魄渊’,经受‘溯魂风’三吹。”
“溯魂风?”蓝鹤唳心中一凛。归墟的凶险他素有耳闻,“寒魄渊”更是传中的绝地。
那“溯魂风”据能吹散魂魄,直指真灵本源,是连金仙都忌惮的恐怖存在!
“溯魂三吹,”玄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意味,“一吹皮肉消,二吹筋骨销,三吹真灵摇。能撑过三吹不灭者,方可触碰玄魄珠,将其…带出寒魄渊。此乃…归墟之试炼,亦是…取珠之匙。”
它那巨大的瞳孔凝视着蓝鹤唳,“鹤儿…你…可敢一试?若惧了,便…回去吧。”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不知是激将,还是劝退。
“回去?”蓝鹤唳脑海中顿时闪过敖烈染血嘶吼的身影,闪过拓跋玉被冰封前那凝固的睫毛。
闪过素心仙子喷血倒下的惨状,闪过龙王沉重的叹息和龙后冰冷的眼神…回去?等于亲手掐灭那最后一线生机!
“有何不敢!”蓝鹤唳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周身猛地腾起一层锐利的金芒,隐隐有鹤唳之音穿透粘稠的海水,“请玄龟爷爷指明‘寒魄渊’所在!蓝鹤唳,愿受此试!”
“好。”玄龟似乎对蓝鹤唳的决断并不意外,它缓缓抬起一只前爪。
那爪子之大,如同擎之柱,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青色鳞甲。爪尖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轻轻一点。
“嗡!”
随着它这一点,下方原本一片混沌的黑暗骤然发生了变化。
粘稠的海水如同幕布般向两旁分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幽蓝寒光的巨大裂隙!
裂隙深处,是绝对的冰冷与死寂,肉眼可见的、呈现灰白色的气流在其中盘旋呼啸。
那气流无声无息,但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让蓝鹤唳瞬间感到神魂刺痛,仿佛灵魂表层都要被冻结、剥离!这就是“溯魂风”的余威!
“此即…寒魄渊入口。”玄龟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肃穆,“踏入其汁试炼即启。三吹之后…若你仍存,玄魄珠自现…能否抓住…看你自己造化。”
它缓缓放下爪子,巨大的眼瞳重新半阖,仿佛对接下来的一切不再关心,回归了那亘古的沉睡姿态。
归墟。万水之终,万源之墟。这里没有空的概念,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充斥每一寸空间的、冰冷粘稠的海水。
这并非凡俗之水,而是混沌初开时未曾分化的原始能量与消亡世界的残骸共同淤积而成的“源质之淤”。
它沉重如铅汞,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碾碎山岳的压力,又粘稠似融化的玄冰,流动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阻滞福
更致命的是其中蕴含的混沌能量,它们并非纯粹的力量,而是狂暴、无序、充满侵蚀性的混乱本源。
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无孔不入地试图钻进闯入者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瓦解秩序,同化存在。
蓝鹤唳悬浮在这片无光之海的核心,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超越极限的深潜。
从相对“浅层”的归墟边缘,硬生生凿穿了数层由空间褶皱和能量乱流构成的死亡屏障,抵达了这传中真正的归墟内海。代价是巨大的。
他的护体神光早已在持续的冲击下黯淡破碎,那身曾叱咤风云的战甲此刻布满狰狞的裂痕。
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丝丝缕缕的混沌能量正顺着裂缝向内侵蚀,带来钻心剜骨又冰冷刺髓的剧痛。
最直接的感受来自肺部。为了在这片能量之海中维持行动力,他不得不主动放开了护体罡元的一角,让那冰冷粘稠、饱含混沌的“海水”涌入。
“呃——!”
一声沉闷而压抑的痛哼被粘稠的海水堵在喉间,化作一串破碎的气泡。
那不是空气被水呛入的窒息感,而是无数把带着倒刺的冰刀,狠狠刮擦、切割着气管和肺泡。
混沌能量瞬间侵入,如同活物般扭动、侵蚀,试图将他的生命本源也拖入这永恒的混沌之郑剧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冲击下,一种异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冰焰,骤然在他识海中升腾、炸开!
疼痛是真实的,混沌的侵蚀是致命的威胁,但它们也像一面磨刀石,瞬间磨掉了一切杂念、犹豫和恐惧的浮尘。
意识从未如此刻般剔透、凝聚、锐利如即将出鞘的神兵。
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处境:孤身一人,深陷绝域,护身尽毁,强敌环伺。
这混沌本身便是最可怕的敌人,而前方,那道散发着致命诱惑与终极毁灭气息的深渊裂隙,便是他此行的终点,或者……也是他生命的终点。
“值得吗?”这个念头甚至都未曾浮现。在决定踏入归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权衡与计算都已结束。
他要做的事,关乎的绝非一己之私,其重逾山岳,其急如星火。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呼……” 意念流转间,他强行压制住肺部那撕裂般的灼痛与侵入骨髓的冰寒,将侵入的混沌能量强行拘束、炼化一丝。
尽管这如同饮鸩止渴,带来更剧烈的冲突和痛苦,却也暂时稳住伤势,榨取出一股狂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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