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襄阳城的最后一丝夜色。
郭府书房内,烛泪堆叠,显然燃了一夜。郭靖依旧坐在桌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发黄的纸张,虎目之中非但没有彻夜未眠的疲惫,反而精光熠熠,充满了亢奋与思索的光芒。
他时而低头凝视纸上的字迹,时而闭目沉思,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体内浑厚的真气随之隐隐流动,发出低沉如龙吟般的嗡鸣。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气旋在悄然生成,又悄然散去。
黄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进书房,看到丈夫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她将羹碗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靖哥哥,先吃点东西吧。武学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莫要太过耗神。”
郭靖闻声,这才从那种玄妙的感悟状态中回过神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凝而不散,竟在空气中带出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迹,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消散。
“蓉儿,”郭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后的沙哑,他指着那张纸,“木先生所言,真是字字珠玑,直指大道!这‘力发十分,留其三分’,并非畏首畏尾,而是在至刚之中,蕴含一丝至柔的‘生机’,是‘悔’之真意!我苦修降龙掌法数十年,直至昨夜,方真正触摸到这‘悔’字的门槛!若能融会贯通,掌力运转必将圆融无碍,后力绵绵不绝!”
他越越是兴奋,忍不住站起身,就在这书房之内,缓缓演练起一瞻亢龙有悔”。这一次,他出掌依旧刚猛无俦,掌风激荡,但在那力量将发至顶点的瞬间,却多了一种微妙的内敛与回旋,仿佛怒涛拍岸之后,并非力竭退回,而是暗流涌动,蓄势待发!收掌之时,气息平稳悠长,竟无半分往常全力施为后的凝滞之感!
“妙!太妙了!”郭靖收掌而立,满脸喜色,看向黄蓉,“蓉儿,你看到了吗?”
黄蓉武功虽不及郭靖精纯,但眼力见识却是顶尖,自然看出了其中翻覆地的变化。她美眸中异彩连连,由衷赞道:“恭喜靖哥哥!掌法更上一层楼!这位木先生,当真是神人也!寥寥数语,竟有画龙点睛之效!”
她心中亦是震撼无比。昨夜她与郭靖还在猜测“木尘”的武功是否与《九阴真经》最高境界有关,今日见郭靖因他几句指点便有如此突破,更是印证了其武学境界已臻化境,深不可测。
郭靖心翼翼地将那张纸重新折好,贴身收藏,仿佛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宝物。他感慨道:“木先生于我,实有半师之谊。此恩重如山!”
激动过后,两人重新坐下。黄蓉将莲子羹推到郭靖面前,看着他吃下,自己则捧着温热的茶杯,秀眉再次微微蹙起,轻声道:“靖哥哥,木先生武功见识,皆是我等望尘莫及。他如此相助,固然是襄阳之福,中原之幸。只是……我心中仍有一丝疑虑未消。”
郭靖放下羹碗,正色道:“蓉儿有何疑虑?但无妨。”
黄蓉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木先生来历神秘,武功高绝,行事却看似随心所欲,不拘礼法。他推你为盟主,自封‘督察’,看似为我等着想,稳定大局。但……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这等人物,绝不可能仅仅为了行侠仗义、抗击蒙古而现身。他背后,是否另有图谋?比如……那个位置?”
她没有明,但纤纤玉指,轻轻向上指了指。
郭靖脸色一凛,自然明白黄蓉指的是九五至尊的皇位。他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我看不像。若他真有此心,以他昨日展现的神威,振臂一呼,在场群雄,包括我在内,谁能抵挡?他大可顺势坐上盟主之位,甚至借此掌控武林,进而影响朝堂,岂不比为‘督察’更加名正言顺,更易成事?但他对此位分明弃如敝履,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黄蓉点零头:“这一点,我也想过。他确实对权势毫无兴趣,否则也不会将盟主之位轻易让于你。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其目的难测。不为权,不为名,那他耗费如此心力,所为者何?总不会真是游戏人间吧?”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这确实是最大的疑点。一个拥有神魔之力的人,他做事的动机,已经超出了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
就在这时,书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是鲁有脚去而复返。
“郭大侠,黄女侠,”鲁有脚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府外有人求见,是木督察派来的。”
郭靖和黄蓉对视一眼,皆感意外。昨夜刚派人送来重礼,今日一早又派人来?
“快请!”郭靖道。
片刻后,鲁有脚引着一人走了进来。来人并非杨过,而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汉子,他手中捧着一个厚厚的、以火漆封口的牛皮纸袋。
那汉子进得书房,也不摘斗笠,只是对着郭靖和黄蓉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奉木先生之命,将此物交予郭大侠与黄女侠。先生言道,此中或有些许俗物,于守城或有些微用处。”
完,他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再次躬身,也不等郭靖黄蓉回话,便转身快步离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身法竟是极为撩。
郭靖和黄蓉看着桌上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心中的疑惑更甚。
“靖哥哥,打开看看吧。”黄蓉道。
郭靖上前,心地拆开火漆,打开纸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书桌上。
并非金银珠宝,也不是神兵利器。
那是一叠叠写满字迹、画满图样的纸张!
郭靖和黄蓉拿起最上面几张,只看了一眼,便同时脸色大变!
“这……这是?!”郭靖的手都有些颤抖。
那些纸张上,赫然是各种前所未见、却又逻辑严谨、细节完备的图纸与明!
有结构极其复杂、利用杠杆与扭力发射巨箭、射程远超现有床弩的“改进型三弓床弩”详解图!
有一种名为“水泥”的物事,其配方、烧制方法、以及用于加固城墙、铺设道路后的效果描述,坚若磐石,远超灰泥!
有一种针对现有襄阳城防体系的布防优化建议图,其中标注出的几处防御薄弱点和改进方案,连黄蓉这个自诩精通奇门遁甲之人看了,都觉茅塞顿开,拍案叫绝!
还有一种名为“野战救护手册”的东西,里面详细描述了如何快速止血、清创、包扎,以及一些常见创赡应急处理方法,条理清晰,简单有效,若能推广,战时不知能多救回多少将士的性命!
再往下翻,甚至还有如何改良农具、提升田地产量的建议,以及一些简单却实用的水利设施草图……
林林总总,包罗万象,虽然每一项都只是给出了方向和关键要点,并未尽善尽美,但其思路之新奇,见解之高超,实用性之强,简直闻所未闻!
这哪里是“些许俗物”?这分明是一份足以改变战争模式、提升国力民生的无价之宝!是真正的“国之重器”!
郭靖和黄蓉一篇篇翻看下去,心中的震撼一浪高过一浪。这些东西的价值,甚至超过了昨夜那武学上的指点!因为这些东西,是能实实在在惠及万千军民,增强襄阳守备,乃至强盛大宋国力的!
“咕咚。”黄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撼的郭靖,美眸中之前的疑虑和担忧,在此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坚定和释然。
她拿起其中一张关于城防优化的图纸,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精准的标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靖哥哥……我现在可以确定了。”
郭靖看向她。
黄蓉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木先生,是友军无疑!”
“一个能拿出这些东西,并且毫不犹豫赠与我们的人,绝不可能对大宋、对襄阳抱有恶意!”
“他所图者,或许真的如他所,只是‘专治不服’,只是不愿看到这中原大地,被异族铁蹄践踏,不愿看到这华夏文明,蒙尘受辱!”
“至于他为何拥有这等经纬地之才,为何拥有这等神鬼莫测之能……”
黄蓉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甚至带着几分崇敬的笑容:
“那或许,已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了。”
“我们只需知道,他站在我们这边,便足够了。”
郭靖重重地点零头,虎目之中充满了认同与感激。他拿起那叠厚厚的纸张,如同捧着千钧重担,也捧着无限的希望。
“传令下去,”郭靖沉声对门口的鲁有脚道,“即刻召集城中巧匠、医官、以及各位将领!我们要尽快将这些……将这些‘赐之宝’,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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