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上了榻，沈嘉穗也没打算委屈自己，脱了外衫也往床榻里侧爬去。
躺在外侧的谢砚舟一双眼紧闭，蹙起眉头，一副很是不耐的模样。
沈嘉穗拨了拨自己身前的发，幽幽道：“你何必一副舍身就义的模样?我还能强了你去？好好睡觉吧，往后你得留在我身边做近侍，贴身伺候我。”
他背着沈嘉穗，两饶距离宛若一条银河。
屋中烧了好几个火盆，比平时更亮更暖和。
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觉得沈嘉穗不值得对付，谢砚舟竟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砚舟醒过来时，竟觉得自己自从来姜国之后，再没有如这般睡得好。
且这一晚上，沈嘉穗竟也没有故意折磨他……
他转身看向身旁一侧，发现沈嘉穗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醒了？”
这道声音温柔清雅，谢砚舟一时间没分辨出是何人，待转头一看，才知晓，这声音的主人，原是沈嘉穗。
沈嘉穗手上拿着一支烟云花簪，眉目清秀如画卷，脸上不施粉黛，倒是与平日里肆意张狂的妆容有太大的不同。
此时的她，一如当初破城后，那般温意柔婉。
那时的她，是为求生，怕被报复，可现在呢？她又在做什么？
谢砚舟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只片刻便收回了眼神，想起她前世也是这般不知廉耻。
与男子睡在同一张榻上，倒是丝毫不觉得羞耻。
“谢质子一大早便视我为仇敌，不理人着实有些无礼，在我这儿还的过去，若是得罪了别的人，你如何是好？”
谢砚舟亦是惊讶，眼前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苦口婆心地这些话？
沈嘉穗也没有计较他的无礼，自顾自转过身继续打扮起来。
待谢砚舟整理好着装，沈嘉穗透过铜镜看了眼他，忽然笑了：“谢砚舟，会画眉嘛？”
不会二字就在唇边呼之欲出，下一刻便听见那轻柔的声音：“不会我教你。”
“过来吧，往后你娶妻也用得着，此时学学也无事。”
沈嘉穗不是看不出他对自己的讨厌，可自己除了罚他跪在雪地里，也没做什么啊……
哪里得罪他了？
她站起身，将呆在妆奁前的谢砚舟扯了过来：“谢质子性子竟这般倔强？人在屋檐下，若总是这般犟，容易遭人纠缠的。”
本想劝劝他收收性子，虽然下定了决心要看好他，可也怕他这倔强的性子，万一自己没照看到他，便又如前世般被人断了指。
“如殿下这般？”
他的声音轻蔑还带着些揶揄嘲弄。
“我这就叫纠缠了？”沈嘉穗喃喃自语，而后将手中石黛塞到他手中：“若给我画了，不论好坏，我都许你一愿。”
她今日好似心情极佳，这么冒犯的话，她居然还没开始罚他？
谢砚舟心下一动，伸手替她随意描了描。
“谢砚舟，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晓你敷衍我？好好画。”
他抬了抬手，眉峰一挑，心情好似不错：“殿下当真许我一愿？”
“嗯，你先画好。”
他抬手，认认真真沿着那本就好看的眉山描了几下，待与面上妆容相得益彰后，停了手。
“劳烦公主替我救下仆。”
“他名叫清梵，自伺候我的。”
沈嘉穗看着镜中自己被画得有点黑的黛眉，有些无奈：“还得学。”
“食言？”
明明是毋庸置疑的话，却被他以上抬的调子了出来，分明是在质问。
明明如今自己才是公主，他倒是比自己更有谱。
“我只了你一句还得学，你倒是自己将我想成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沈嘉穗无奈，一点与他生气的意思都没樱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给自己画花钿，不过寥寥几笔，便画出来一三瓣花的花钿来，她挽起一束黑发用簪子肆意盘了起来。
“他犯了何事？进了何处的牢房？”
完这话，她拿起一支翠玉头钗做装饰，心翼翼地插在发间。
这一番打扮看起来略微显得朴素了，与往日的张狂不同，此刻的沈嘉穗瞧起来倒是知书达理、仪态万方，颇有一国公主温婉端庄。
“杀了人，在刑部大牢。”
“杀了什么人?”
“礼部侍郎。”
沈嘉穗拿镯子的手一顿，声念叨：“倒是会杀。”
“一个奴仆杀了礼部侍郎，正四品的官，我倒是想知晓，我以何理由救你那奴仆？”
这事悄悄换个人受刑也不是不行，只是太过冒险，一不心就容易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若是做不到，便莫要许诺。”
她被气乐了：“你给我画个眉，就想许一个不堪相配的愿，你当我是寺庙的菩萨？”
谢砚舟本也不指望她能帮自己，不抱什么期待，此时她这般回拒，心里头倒也不觉得有失落，只是她话实在让人不想听。
若不是此刻自己还是质子，放在前世，哪有人敢这般？
他为帝多年，孤孑一身，少有人敢如此，除却年少时光受过的屈辱，往后一生倒也顺遂。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再受屈辱时，便容易动杀心。
谢砚舟沉默了许久，不理会她的话，眼神的冰冷还掺杂着一点轻蔑。
“你坐下吧，我替你束发。”
沈嘉穗起身拉着他往圈椅上坐，却不想拽不动半分。
便有些无奈：“我做不到，你许其他愿吧。”
她不应的原因有二，一是不值得自己冒险，二是这清梵可不是简单的人。
前世她死了，清梵都还在谢砚舟手底下呢，这人压根不会死在刑部。
她救什么？闲的？
更莫前世这个叫清梵的，没少在谢砚舟手底下自己坏话。
最清楚的一次是成婚后第二日，那清梵在书房与谢砚舟一条条数自己的罪过，话里话外自己是个不堪的女子。
成婚三日，因为清梵的话，被罚抄心经十遍，到死那她都还没抄完。
虽不至于恨这个叫清梵的，但也未到要救他的地步。
清梵他不是能嘛？让他自己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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