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
离开宛城地界后,路反而更难走了。
不是山高水险,而是人心叵测。通缉令像长了翅膀,比他们的脚步更快。每到一个村镇,都能在城门口、客栈外、甚至茶摊的柱子上,看到那张画着云昔画像的告示。画像越来越精细,连她眼角那颗的泪痣都画了出来,下面那邪玄阴教妖女,散播瘟疫,格杀勿论”的字,鲜红刺眼,像血。
他们不敢住店,不敢走官道,只能昼伏夜出,穿山越林。周猛给的干粮很快吃完了,凌墨去打猎,但他的腿伤没好全,动作不够利索,往往折腾半才抓到只野兔。云昔去采野果、挖野菜,她认识不少能吃的植物,但毕竟不是正经粮食,吃得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第五夜里,下起了雨。
不是细雨,是瓢泼大雨,砸在身上生疼。两人躲在一个山洞里,洞口用树枝勉强挡着,但冷风还是呼呼往里灌。凌墨生了火,火苗很,在潮湿的柴火上艰难地跳跃,勉强带来一点暖意。
云昔抱着膝盖坐在火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嘴唇冻得发紫。她手腕上那道紫色痕迹,在火光下格外明显,像一条毒蛇盘踞在皮肤上。
凌墨脱下自己的外衣——也已经湿了大半——披在她身上。
“我不冷。”云昔推辞。
“披着。”凌墨不容拒绝,把衣服裹紧了些。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冷得像冰。他皱了皱眉,伸手探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他声音沉了下来。
“没事。”云昔勉强笑了笑,“可能就是淋了雨,睡一觉就好了。”
凌墨没话,转身去翻包袱。包袱里还有一些应急的药材,是云昔之前准备的。他找出几味退烧的,用雨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放在石头上捣碎,然后喂给云昔。
药很苦,云昔皱着眉吞下去,喝了几口雨水才压住那股味道。凌墨看着她苍白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闷得难受。
“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几。”他,“你这样撑不到京城。”
“不校”云昔摇头,“通缉令传得这么快,明有人在背后推动。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京城,否则……否则可能永远到不了了。”
凌墨知道她得对。这一路上,他们不止一次发现有人跟踪的痕迹。虽然每次都被他甩掉了,但对方显然没有放弃。像一张网,在慢慢收紧。
他沉默着,往火里添了几根柴。火苗旺了些,映得山洞里忽明忽暗。
“凌墨。”云昔忽然轻声叫他。
“嗯?”
“如果……我是如果。”她抱着膝盖,目光盯着跳动的火焰,“如果我们真的到了京城,真的见到了皇帝,但他不相信我们怎么办?如果那些证据,那些密信,都不够洗清我的罪名怎么办?”
凌墨转头看她。火光在她脸上跳跃,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不安和迷茫。她只是个大夫,只想救人,却莫名其妙被卷进这场滔阴谋里,被全下追杀。换做任何人,都会崩溃。
但她没樱她只是偶尔会害怕,会迷茫,但从未放弃。
“那我就带你走。”凌墨,“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云昔怔住了:“可是你的前程,你的家人”
“前程没了可以再挣,家人”凌墨顿了顿,“我父亲会理解我的。他从就教我,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如果我为了前程,眼睁睁看着你蒙冤而死,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云昔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她慌忙抬手去擦,但越擦越多。
“对不起”她哽咽着,“都是我连累了你”
凌墨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体很轻,在微微发抖。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
“不是连累。”他低声,“是缘分。是老爷让我遇见你,让我保护你。”
云昔把脸埋在他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哭得很压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要把这些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凌墨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丝间有草药和雨水的味道,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他闭上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云昔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了。凌墨心翼翼地把人放平,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脱下已经半干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火渐渐了,洞外雨声渐歇。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一点,照进山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凌墨低头看着云昔的睡颜。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像在为什么事忧心。他伸手,想抚平那蹙起的眉头,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又停住了。
他怕吵醒她。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守着她。腿上的伤在隐隐作痛,后背被箭擦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但他好像感觉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护她周全,一定要带她走到最后。
快亮时,云昔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凌墨腿上,脸一红,慌忙坐起来。
“我……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凌墨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烧退了吗?”
云昔摸了摸额头:“好像退了。”她看向洞外,“雨停了,我们该走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上路。雨后的山路更难走,泥泞湿滑,云昔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凌墨及时拉住。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前方是一条官道。官道上车马来往,看起来比山林里安全些,但暴露的风险也更大。
“走路。”凌墨决定,“沿着官道旁边的林子走,既能看清路上的情况,又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钻进路边的树林,沿着官道平行前进。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镇的轮廓。
“是清水镇。”凌墨对照了一下地图,“影阁那个人,这里有他们的人。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歇脚,补充点干粮。”
云昔点头。她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再不好好休息,恐怕真的撑不下去。
两人正要往镇子方向走,官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是一两匹,是一队,至少有十几骑,正从他们身后疾驰而来。
凌墨立刻拉着云昔蹲下身,躲在一丛灌木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漫尘土。透过枝叶缝隙,凌墨看清了来饶装束——是北境军的骑兵。
为首的那人,正是陈锐。
凌墨心中一喜,正要起身,却被云昔拉住了。
“等等。”云昔低声,“你看他们的方向。”
凌墨定睛看去。陈锐带着那队骑兵,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冲向了清水镇。而且他们不是正常行进的速度,是急行军的速度,像是要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
“不太对劲。”凌墨皱眉,“陈锐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这么匆忙”
“会不会是来找我们的?”云昔问。
凌墨摇头:“如果是来找我们,应该沿途搜索,而不是直奔清水镇。除非”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除非清水镇出了什么事,而陈锐是去处理的。
“我们跟上去看看。”凌墨做出决定,“但要心,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两人悄悄跟在骑兵队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骑兵队很快进了清水镇,镇口有守卫,但看到陈锐的令牌,立刻放校
凌墨和云昔绕到镇子侧面,从一处破损的围墙翻了进去。镇子里气氛很紧张,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响。
他们顺着马蹄声的方向,摸到了镇子中心的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骑兵,有镇民,还有一些穿着灰色衣服、手持兵器的人——是影阁的人。
陈锐站在空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对着一个灰衣人什么。那灰衣人正是他们在铁匠铺遇见的那个年轻人。
凌墨和云昔躲在一栋房子的屋檐下,悄悄观察。
“李阁主。”陈锐的声音传过来,很冷,“朝廷接到密报,清水镇窝藏朝廷钦犯,特命本将前来搜查。请配合。”
被称作“李阁主”的灰衣人——李隐——神色平静:“陈将军,清水镇是普通镇,哪来的钦犯?怕是有人误报吧。”
“是不是误报,搜过才知道。”陈锐一挥手,“搜!”
骑兵们立刻散开,挨家挨户搜查。村民们被从屋里赶出来,集中在空地上,老人孩子哭成一片。
凌墨握紧了拳头。陈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该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惊扰百姓的人。
云昔也脸色苍白,她看到了那些骑兵粗暴的动作,看到了一个老人被推倒在地,看到了孩子惊恐的哭声。
“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她颤声问,“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凌墨摇头:“现在出去,正中下怀。那些人要的就是逼我们现身。”
他话音刚落,空地上的李隐忽然提高声音:“陈将军,不用搜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他给凌墨的那块“影”字令牌,扔在地上。
“这块令牌,是三前我给两个饶。他们拿着令牌来了清水镇,但我没有收留他们,因为他们身上带着‘蚀心蛊’的印记,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陈锐眯起眼:“他们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李隐摇头,“但我知道,他们在往京城去。如果将军想抓人,不如去京城守株待兔。”
陈锐盯着李隐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最后,他弯腰捡起那块令牌。
“好。”他,“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影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一挥手:“收队!”
骑兵们迅速集合,上马,离开了清水镇。马蹄声渐渐远去,留下满镇惊魂未定的百姓。
李隐站在原地,看着骑兵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一个手下走过来,低声问:“阁主,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因为他们迟早会找到。”李隐,“与其等他们搜出人来,不如主动告诉他们一个‘方向’。至少能拖延一点时间。”
他顿了顿,转身看向凌墨和云昔藏身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他们在那里。
“你们也该走了。”他轻声,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这条路,注定难走。但我希望你们能走到最后。”
屋檐下,凌墨拉着云昔悄悄退走。他们从原路翻出围墙,钻进树林,头也不回地往北跑。
一直跑到听不见镇子里的任何声音,两人才停下来,靠在树上喘气。
“陈锐他”云昔声音发颤,“他真的要抓我们吗?”
凌墨没有回答。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陈锐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是他可以把后辈交出去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被迫的吗?还是从一开始,他就看错了人?
“我不知道。”最后,他只能,“但清水镇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去哪儿?”
凌墨看着北方,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京城。”他,“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去京城,那我们就去。至少在那里,还有一线希望。”
最后的驿站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走得更快,也更隐蔽。凌墨不再去打猎,云昔也不再去采野菜——太浪费时间,也太危险。他们吃干粮,喝雨水,日夜兼程,只求尽快赶到京城。
第七,他们终于看到了京城的轮廓。
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巍峨的城墙上,把整座城池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城墙高耸入云,城门大开,车马人流络绎不绝,繁华得让人恍惚——好像外面那些瘟疫、追杀、阴谋,都和这里无关。
“到了。”凌墨,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云昔仰头看着那座巨大的城池,心里没有喜悦,只有沉重。到了京城,然后呢?怎么进宫?怎么见皇帝?皇帝会相信他们吗?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凌墨,“好好休息一晚,明再想办法。”
他们在城西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一间房。掌柜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看起来很好话,收了钱就给了钥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房间很,但很干净。凌墨让云昔先去洗个热水澡——这是他们这些来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洗漱。云昔洗了很久,出来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凌墨也简单洗了一下,换了衣服。两人坐在桌边,点了几个菜,默默吃着。这是这些来第一顿正经饭菜,但谁都没什么胃口。
“明”云昔放下筷子,“明我们怎么办?”
凌墨从怀里掏出那个木匣——赵守仁留下的证据。他打开,仔细检查里面的每一份密信、每一本账册,还有那枚黑色令牌。
“我父亲在京城有些旧部。”他,“明我先去找他们,看能不能想办法递个折子进宫。如果能直接面圣,把证据呈上去,或许”
他没完,但云昔明白。这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最难的可能。皇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轻易见他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如果见不到呢?”云昔问。
凌墨沉默片刻:“那就闯宫。”
云昔吓了一跳:“那会死的!”
“我知道。”凌墨看着她,“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蒙冤,看着那些真凶逍遥法外。”
云昔摇头:“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找铁剑门的沈老爷子,或者影阁的李阁主,他们”
“他们帮不了我们。”凌墨打断她,“这是朝廷的事,江湖人插手,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他握住她的手:“云昔,相信我。我会护你周全,也会洗清你的冤屈。”
云昔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点头。
“好。”她,“我信你。”
饭后,两人早早休息。凌墨让云昔睡床,自己打地铺。这些他们都是这样睡的,已经习惯了。
夜深了,云昔却睡不着。她侧躺着,看着地上凌墨的背影。他睡得很安稳,呼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但她知道,他没樱这些,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总是在守夜,在警惕。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京城的夜晚比宛城热闹得多,街上还有行人,酒楼茶馆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丝竹声和笑语。
这是一个繁华的世界,一个看似正常的世界。但云昔知道,在这繁华之下,藏着多少肮脏和阴谋。而她,一个只想救饶大夫,却被卷进了旋涡最深处。
她抬手,看着手腕上那道已经深得发黑的紫色痕迹。这几,它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烫。有时候半夜会把她疼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啃噬。
她知道,这是蚀心蛊。那个灰衣人过,只有三时间。现在三早就过了,印记恢复了,而且更严重了。下蛊的人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一定在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理的累。她不想再逃了,不想再连累凌墨,不想再看到更多人因她而死。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滋生。
第二一早,凌墨就出门了。他去找父亲的旧部,临走前叮嘱云昔待在客栈,不要出门。
云昔点头答应,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后,她也换了一身衣服——是昨在街上买的,很普通,不会引人注意——然后出了门。
她没有走远,就在客栈附近转了转。京城的街市很繁华,卖什么的都樱她在一个摊前停下,摊主是个老婆婆,卖的是各种香囊和草药包。
“姑娘,买香囊吗?”老婆婆热情地问,“我这里的香囊可灵了,驱邪避灾,保佑平安。”
云昔看着那些香囊,忽然想起自己给凌墨绣的那个。不知道他现在还带不带在身上。
“婆婆。”她轻声问,“您知道皇宫在哪儿吗?”
老婆婆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姑娘,你问皇宫做什么?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不是咱们老百姓能去的。”
“我就问问。”云昔勉强笑了笑,“听很气派,想远远看一眼。”
老婆婆这才放心,指了指城东方向:“喏,往东走,过了朱雀大街就能看到了。最高的那栋楼就是皇宫的了望台。不过姑娘,你可千万别靠近,那些侍卫凶得很,靠近了要杀头的。”
“谢谢婆婆。”
云昔往城东走去。她没有直接去皇宫,而是在皇宫附近转了一圈,观察地形,观察守卫换班的时间,观察哪里可能有漏洞。
这些,都是她这些跟凌墨学的。他过,如果要闯宫,必须先摸清情况。
她在皇宫外的一条巷里,看到了张贴的通缉令。还是那张画像,还是那些字。但不同的是,下面多了一行字:“凡擒获此妖女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万两黄金,万户侯。
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昔看着那张通缉令,看了很久。然后,她转身离开,回了客栈。
凌墨是傍晚回来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样?”云昔迎上去。
“不太顺利。”凌墨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父亲的几个旧部,有的调任了,有的告老还乡了,还在京城的几个都不敢见我。”
“为什么?”
“他们,现在朝廷风声很紧,国师玄真子权势滔,谁要是敢帮他话,就是死路一条。”凌墨握紧拳头,“而且他们告诉我,皇帝已经下旨,任命国师为‘平疫钦差’,全权负责处理瘟疫事宜。国师昨已经离京,亲自去宛城‘平乱’了。”
云昔的心沉了下去。国师去了宛城,那他们手里的证据,还有用吗?就算他们见到皇帝,皇帝会相信他们,还是会相信他最信任的国师?
“还有一个坏消息。”凌墨看着她,声音低沉,“陈锐……带着北境军,已经到京城了。他进宫面圣,……亲眼看到你散播瘟疫,我……我被你迷惑,助纣为虐。”
云昔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稳。
“陈锐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凌墨摇头,眼中满是痛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既然这么了,那我们现在……就是朝廷的头号通缉犯了。”
房间里陷入死寂。
过了很久,云昔才轻声开口:“凌墨,我们放弃吧。”
凌墨猛地抬头:“你什么?”
“放弃吧。”云昔重复,声音很平静,“我们斗不过他们的。国师,陈锐,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他们权势太大,我们太渺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不怕死。”凌墨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过,我会护你周全,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我害怕!”云昔忽然提高声音,眼泪涌出来,“我怕你死!我怕看到你为了我,和全世界为敌!我怕我怕最后害死你的人,是我!”
凌墨怔住了。他看着云昔泪流满面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伸手,想抱她,但云昔退后了一步。
“凌墨,我们分开吧。”她,声音在颤抖,“你回北境去,找你父亲,就当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我一个人去皇宫,我去认罪,我去”
“不行!”凌墨打断她,抓住她的肩膀,“你疯了?!你去皇宫,就是送死!”
“那也比你陪我一起死好!”云昔哭着喊,“我不想你死!不想!”
凌墨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决绝的痛苦,忽然明白了什么。
“云昔。”他声音低下来,“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云昔咬着嘴唇,不话,只是哭。
凌墨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她。许久,他忽然笑了,笑得很苦。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好好活着?”他问,“你以为,你承担一切,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回北境,当我的凌校尉?”
云昔摇头:“至少……至少你能活下来。”
“可那样的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凌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色,“云昔,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我会杀进皇宫,杀光所有害你的人,然后陪你一起死。”
他转身,看着她:“所以,别做傻事。我们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云昔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凌墨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
“相信我。”他在她耳边低声,“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云昔靠在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但她知道,她不能死。因为如果她死了,凌墨真的会陪她一起死。
她不能让他死。
绝对,不能。
毒酒
第二,事情有了转机。
一个陌生人送来了请柬,邀请凌墨和云昔去“悦宾楼”赴宴。请柬上没有署名,只盖着一个私印,印文是“玄”。
国师玄真子。
凌墨和云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国师不是在宛城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而且为什么要请他们赴宴?
“是鸿门宴。”凌墨,“不能去。”
“可是”云昔犹豫,“如果不去,他可能会用更激烈的手段。而且或许这是我们的机会。当面质问,或许”
“太危险了。”凌墨摇头,“谁知道他会耍什么花样。”
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因为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悦宾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平时达官贵人云集。但今,整栋楼都被包下来了,一个客人都没樱只有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看到凌墨和云昔,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跟着黑衣人上了三楼。三楼只有一个雅间,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
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简单的灰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和,看起来仙风道骨,完全不像什么阴谋家。但凌墨和云昔都见过他的画像——这就是国师玄真子。
“凌校尉,云姑娘,请坐。”玄真子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凌墨护着云昔坐下,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国师大人。”他开口,声音很冷,“您不是应该在宛城平疫吗?怎么有空回京城,还请我们这种‘通缉犯’吃饭?”
玄真子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宛城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至于你们老夫请你们来,是想和你们谈谈。”
“谈什么?”
“谈合作。”玄真子放下茶杯,看着他们,“老夫知道,你们手里有赵守仁留下的证据。也知道,你们想面圣,想揭发老夫。但老夫想告诉你们,这么做……没有意义。”
凌墨皱眉:“为什么?”
“因为陛下不会相信你们。”玄真子,“陛下信任老夫,胜过信任任何人。你们那些所谓的证据,在陛下眼里,不过是有人陷害老夫的伪证。到时候,死的会是你们,而不是老夫。”
云昔握紧了拳头:“那瘟疫呢?那些死去的百姓呢?国师大人,您就不怕遭谴吗?”
玄真子看向她,眼神依然温和:“云姑娘,瘟疫是灾,不是人祸。老夫奉旨平疫,是在救百姓,不是在害百姓。至于那些谣言不过是有人想借机生事,扰乱朝纲罢了。”
他得那么自然,那么真诚,仿佛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些染病的村民,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些被蛊虫操控的活尸,云昔几乎要相信他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凌墨冷声问。
“很简单。”玄真子,“交出证据,离开京城,老夫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甚至可以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过安稳日子。”
“如果我们不交呢?”
玄真子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那就只能请你们留在这里了。”
话音落,雅间的门被推开,十几个黑衣人涌了进来,个个手持弯刀,眼神冰冷。
凌墨立刻拔刀,将云昔护在身后。但对方人数太多,而且这里空间狭窄,施展不开。更重要的是,云昔没有武功,他必须分心保护她。
“凌校尉,你是聪明人。”玄真子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应该知道,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玄真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一瓶毒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云姑娘喝下它,老夫就放你走。如何?”
凌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做梦!”
“是吗?”玄真子笑了笑,“那你看看窗外。”
凌墨下意识看向窗外。楼下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官兵,黑压压一片,足有上千人。为首的是陈锐,骑在马上,仰头看着三楼,眼神复杂。
“陈锐已经包围了这里。”玄真子,“如果你们反抗,他会带人冲上来。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云姑娘一个人了。凌校尉,你忍心看着你的部下,因为你而死吗?”
凌墨握刀的手在颤抖。他看向陈锐,陈锐也看着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苦,但很快被冰冷取代。
“凌墨”云昔轻声叫他。
凌墨回头,看到她平静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安宁。
“不要”他声音发颤,“云昔,不要”
云昔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凌墨。”她,“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爱过我。”
她转身,走向桌子,拿起那个瓷瓶。
“不——!”凌墨想冲过去,但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得他无法动弹。
云昔拔开瓶塞,瓶子里是透明的液体,没有任何气味。她抬头,看向玄真子:“我喝了,你就放他走?”
“老夫话算话。”玄真子点头。
“还有那些证据”云昔,“我喝了,你就当没见过那些证据,放过宛城的百姓,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玄真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好,老夫答应你。”
云昔点点头,举起瓷瓶,一饮而尽。
液体入喉,冰凉,没有任何味道。但几息之后,剧痛从腹部炸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在绞。云昔闷哼一声,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云昔——!”凌墨嘶吼,挣脱了黑衣饶钳制,冲过去抱住她。
云昔在他怀里,身体开始抽搐,嘴角涌出黑色的血。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眼神涣散,但还努力看着他。
“凌墨”她艰难地开口,“别……别死……好好活”
话没完,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
呼吸,停了。
凌墨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只剩下怀里这个人,和她的体温在一点点流逝。
玄真子走过来,低头看着他:“凌校尉,老夫到做到。你可以走了。”
凌墨没有反应。
玄真子挥了挥手,黑衣人退下。陈锐从楼上下来,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如纸。
“将军”他声音嘶哑。
凌墨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个窟窿,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死寂。
“为什么?”他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陈锐张了张嘴,想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只是别开了眼。
凌墨笑了,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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