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仙师带着那副惊世骇俗的“思维导图”激动离去后,一连几日都未曾再来紫霄神宫授课。据青鸾打听来的消息,那位老仙师回去后便闭门不出,据是在潜心研究那“脉络记述法”,连司文殿的日常事务都暂时搁置了。
云汐对垂是乐得清希不用面对那催眠的念经腔,她正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墨临布置的“加倍功课”上。灵力凝练、神火控制、仙篆书写……每一项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对力量的掌控确实精进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日清晨,光未亮,云汐便被青鸾轻柔地唤醒。
“云汐,该晨练了。”青鸾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新。
云汐迷迷糊糊地从温暖的霓霞羽窝里抬起头,金瞳里还氤氲着睡意。她打了个的哈欠,不情不愿地扑扇着翅膀,跟着青鸾来到了紫霄神宫后方,一片专门用于晨练的宽阔云台。
云台以白玉铺就,边缘缭绕着永不散去的灵雾,站在其上,可以俯瞰下方翻涌的云海和远处若隐若现的仙山轮廓,景致极佳。此刻,已有十几名低阶仙侍在此,正按照一套固定的流程进行晨课——无非是吸纳初升朝阳的紫气,演练几套仙界流传最广、最为基础的养身仙诀,动作缓慢,一板一眼,透着一种千年不变的沉暮气息。
青鸾将云汐放在云台中央一块专门为她准备的、铺着软垫的玉磴上,柔声道:“云汐,你如今灵力初成,神火初具,晨练需以引导梳理为主,不可急躁。便在此静心吸纳紫气,感受地灵机流转即可。”
云汐乖巧地点零脑袋,学着旁边那些仙侍的样子,闭上眼,努力感知着地间流淌的灵气,尤其是际那抹即将破晓的、蕴含着特殊生机的淡紫色光华。
然而,或许是连日修炼积累的疲乏,或许是心底那点来自现代灵魂对“锻炼”的固有认知(跑步、跳操、撸铁?),又或许仅仅是……这太过沉闷无聊的晨练方式让她提不起劲。
她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感觉浑身不得劲。那缓慢的仙诀动作,在她看来像是公园里老爷爷老奶奶打的太极拳(虽然她没打过),缺乏活力;那静坐吸纳,更是让她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她的爪子无意识地在玉磴上抓挠着,翅膀尖也轻轻抖动,金瞳时不时偷偷睁开一条缝,打量着周围那些面容平静、动作如同复制粘贴般的仙侍们。
好……无聊啊。
她想起前世为了减压,偶尔会跟着区楼下的大妈们跳跳广场舞。那动感的节奏、简单却充满生命力的动作,虽然当时觉得有点羞耻,但跳完之后浑身舒畅、心情愉悦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脑海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反正……神君也没规定晨练必须是什么样子吧?只要能达到活动筋骨、梳理灵气的目的,换个方式……应该……没问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她体内那点涅盘神力,似乎也因为这“离经叛道”的想法而隐隐雀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玉磴上跳了下来,走到云台中央的空地上。
青鸾和周围的仙侍们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知这位殿下意欲何为。
云汐回忆着前世记忆里那些魔性的广场舞旋律和动作——最经典的,莫过于那首《苹果》和《最炫民族风》的混合改编版,节奏鲜明,动作简单循环,极具感染力。
她尝试着,抬起一只爪子,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另一只翅膀笨拙地向上扬起,然后换另一边……
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滑稽。一只绒毛金红的凤凰幼崽,试图跳出人类大妈们的广场舞步,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殿下,您这是……”一名仙侍忍不住出声询问,脸上写满了困惑。
云汐没有停下,她努力协调着自己这具还不算太熟悉的鸟类身体,同时,喉咙里开始发出细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啾啾”声。她试图用鸣叫来模拟那动感的节奏。
“啾!啾啾!啾—啾—啾!”
起初,这声音和动作只是引来更多不解的目光。但渐渐地,随着云汐反复练习,动作稍微连贯了一些,那“啾啾”的节奏感也越发鲜明起来。一种莫名的、充满活力的气息,开始以她为中心散发开来。
她体内原本因为静坐而有些滞涩的灵力,竟随着这看似胡闹的“舞蹈”开始加速流转,虽然微弱,却异常顺畅。那初升的朝阳紫气,似乎也不再需要刻意引导,便自然而然地融入她舞动的身躯,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紫色光晕。
青鸾原本想上前劝阻,但看到云汐身上那活跃而和谐的灵气波动,以及她金瞳中难得闪现的、纯粹投入的快乐光芒,她迟疑了,最终选择静静旁观。
而周围那些低阶仙侍,常年重复着枯燥的晨课,日复一日,早已麻木。此刻看到尊贵的凤活下竟然跳出如此……奇特却又充满生气的“舞步”,那简单重复的节奏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敲击在他们沉寂已久的心弦上。
先是好奇,然后是忍俊不禁,再然后……
一名年纪最轻、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仙侍,看着云汐那努力扑腾翅膀、扭动圆滚滚身子的模样,听着那魔性的“啾啾”节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奏微微晃动。
有邻一个,就有第二个。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仙侍停下了手中千篇一律的仙诀,目光被云汐那充满生命力的“舞蹈”吸引。那简单的节奏似乎有种莫名的感染力,让人听着听着,手脚就忍不住想跟着动起来。
云汐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她跳得更起劲了,甚至还尝试着加入了几个旋转(虽然差点把自己转晕)和跺爪子的动作,让节奏感更强。
终于,在那个最年轻的仙侍第一个忍不住,悄悄跟在云汐身后,模仿着她那笨拙又可爱的动作开始比划时,某种无形的壁垒被打破了。
如同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仙侍加入了进来。他们起初还有些放不开,动作僵硬,面带羞赧,但看着中央那只凤凰毫无顾忌、快乐投入的样子,那点拘谨也渐渐被抛到脑后。
简单的节奏,重复的动作,却仿佛唤醒了他们被漫长仙生磨钝的某种本能。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着节奏,摆动身体,释放情绪。
安静的云台上,画风突变。
从原本庄严肃穆、暮气沉沉的集体修炼,变成了以一只金红凤凰为首,十几名仙侍跟随其后的、充满动感(虽然动作五花八门,极其不标准)的“晨间广场舞”现场。那魔性的“啾啾”节奏(后来有仙侍试着用仙力敲击玉磴附和,弄出零打击乐的效果)和略显滑稽的舞步,与周围仙气缭绕的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青鸾看着这匪夷所思却又莫名和谐的一幕,抬手掩住了微张的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却又隐约透着一丝笑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场所有仙侍(包括云汐)身上的灵气,都比平日单纯静坐时要活跃、欢快得多,仿佛沉寂的溪流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场别开生面的晨练,最终在朝阳完全跃出云海,洒下万道金芒时结束。仙侍们个个脸色红润,气息顺畅,虽然有些仙侍累得微微气喘,但眼神却比往日明亮了许多,彼此间甚至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云汐更是心满意足,觉得浑身舒畅,连日修炼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用翅膀叉着(并不存在的)腰,昂着脑袋,接受着仙侍们带着善意的、好奇的注视。
然而,云汐和这些沉浸在新奇体验中的仙侍们都没有察觉到,在远处一座更高的飞檐之上,一道墨色的身影不知已静立了多久。
墨临负手而立,广袖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他清冷的目光落在云台上那刚刚结束“狂欢”、正在三三两两笑着散去的仙侍,以及中央那只因为运动而绒毛愈发蓬松金红、正得意地用喙梳理翅膀的凤凰身上。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重瞳里,却映着下方那充满违和感却又生机勃勃的景象,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悄然掠过。
这不合规制,有失体统。
但……似乎,并无坏处。
他看着她那快活的模样,看着她无意间带动起来的那股鲜活气息,最终,什么也没,什么也没做。
只是在那道的金色身影心满意足地蹦跶着,跟着青鸾返回宫殿后,他才微微侧首,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执事仙官,淡声吩咐了一句:
“明日晨起,将西侧那片闲置的流霞台也清扫出来。”
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执事仙官微微一怔,虽不明所以,但仍恭敬垂首:“谨遵神君法旨。”
墨临不再多言,身影悄然消散在檐角飞起的晨光之郑
唯有那魔性的“啾啾”节奏,仿佛还在某些年轻仙侍的脑海里盘旋,预示着这场由一只凤凰无意掀起的风潮,或许才刚刚开始。而神君这默许甚至略带纵容的态度,又将在紫霄神宫,乃至更远的地方,引发怎样的跟风与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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