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是裹着层薄霜来的。沈清辞睁开眼时,窗纸泛着冷白,风里没了银杏的浅香,倒带着股清冽气——不是往日秋凉的爽,是更淡、更静的寒,像沾在指尖的冰。
推窗望去,青藤墙早没了往日的绿,枯褐的藤蔓缠在墙上,叶片全落尽了,只留些细瘦的藤条,上面结着层白霜,像裹了层薄雪;镇魂泉的水面也凝了层浅冰,阳光照在冰上,亮得晃眼,偶尔有鱼撞破冰面,溅起的水花落在石台上,瞬间又结零霜花。“沈姐姐!藤藤上结霜啦!”苏烬的声音从藤下传来,他蹲在地上,手戳着藤条上的霜,指尖刚碰到,霜就化了,湿得他缩手,“好凉!像冬的雪!”
墨无殇站在藤旁,手里拎着捆干枯草,草叶上还沾着霜粒。他抬手摸了摸青藤的根,指尖触到覆在根上的新泥,还带着点温气。“《灵脉草木记》‘银杏核干,霜覆藤,白如絮,寒浸根,是凝了秋的尾、冬的初,藏了藤的静’,”他把枯草绕在藤根旁,草叶裹住根须,像盖了层暖被,“霜凝三日,就得给草木护根——枯藤看着死,根里藏着劲,覆上枯草能挡寒,等明年春融,藤就醒了——你母亲手札里,是不是记着‘霜覆草,根暖则芽早’?”
沈清辞赶紧翻出手札,在“银杏坠枝”的后页,母亲的字迹旁画了圈枯草,裹着青藤根,旁边写着“霜是冬的信,见霜就藏粮、覆草;枯草别烧尽,留半捆护藤根,半捆给兽做窝,冬的草木,得有人护,兽也得有处躲寒”。她抬头时,苏烬已经抱着捆枯草跑来了,草叶上的霜蹭在他衣襟上,化了片湿痕:“墨叔叔!我帮着盖草!”
墨无殇笑着教他把枯草铺匀:“慢些铺,别压着藤根——根要透气,才好攒劲。”苏烬听话地把枯草散在根旁,铺得歪歪扭扭,却仔细得没漏一处根须,铺完就举着手:“沈姐姐你看!藤藤的被子盖好啦!”雀儿也飞来了,落在藤旁的石台上,脑袋一点,啄着枯草里的草籽——许是饿了,啄得飞快,苏烬赶紧跑回屋,端出陶罐,倒零籽仁粉在石台上:“雀儿,吃这个!比草籽香!”
沈清辞整理储存的粮时,指尖触到架子上的陶罐——青釉罐里的银杏核、新陶罐里的青藤籽、红果酱罐,排得整整齐齐,罐口都垫着银杏叶,还带着点干香。她想起母亲手札里的画:女子站在屋架前,手里捧着陶罐,旁边的女孩正把枯草塞进藤根,画旁写着“霜不闲,藏好粮,护好根,等雪来;留些粮在窗台,给寻食的雀儿、松鼠,冬的暖,是人与草木共守的”。她转身对墨无殇:“咱们在窗台放些籽仁糕吧,给雀儿和松鼠留着。”墨无殇点头,从陶盒里取了几块糕,放在窗沿上,“你母亲得对,冬的生机,是攒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些,霜慢慢化了,青藤上的藤条显露出深褐的本色,覆在根上的枯草也干了些,散着淡淡的草香。苏烬蹲在泉边,盯着冰面下的鱼,手趴在石台上,看得入神:“墨叔叔,鱼冬会冷吗?”墨无殇坐在竹凳上,正把剩下的枯草捆好,放在屋角:“泉底的水是暖的,鱼藏在底下,冻不着——等雪落时,泉上的冰会更厚,咱们还能在冰上看鱼呢。”
傍晚时,风更凉了,窗沿上的籽仁糕少了两块,许是雀儿叼走了。墨无殇把最后捆枯草堆在藤根旁,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枯草够了,等下次霜来,再添些就校”苏烬趴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青藤,声:“我盼着下雪,雪落在藤上,肯定像盖了白糖!”
月光爬上藤墙时,青藤的藤条在月下泛着深褐的光,覆在根上的枯草像团暖云。沈清辞摸了摸架子上的青釉罐,罐里的银杏核硬实得很,风里的清冽气里,竟混着点籽仁糕的淡香。她知道,等冬日雪落时,这些枯草会护着藤根,窗台的粮会喂着兽;等明年春融,青藤会抽新芽,银杏会发新叶,而这霜覆的藤、护根的草、留食的暖,都会像之前的青藤籽、红果、银杏核一样,变成灵脉谷的冬语,一年又一年,伴着霜白,不慌不忙地守着这份待醒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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