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7……公海坐标……‘庄园’……‘老板’……”凌晨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眼神锐利，“看来，‘蓝湾’真的只是冰山浮在水面的一角。真正的制造、研发核心，可能在更隐蔽的地方，比如那个公海区域，或者西南边境。暗屿，可能主要是分销、试验和……‘处理’的节点。”
宋清安看着报告，眉头紧锁：“‘失败样本’、‘清道夫’……这些用词，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那些被‘幻影’摧毁的人，在他们眼里，恐怕只是‘样本’而已。还有陈己……他当年的遭遇，会不会就是这种‘试验’的早期版本？”
这个联想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当年真的是有人对幼年陈己进行的“改造”试验，与如今“幻影”的研发存在着技术或理念上的延续性，那么这条黑暗的脉络就更加清晰和令人发指了。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庄园’和‘老板’的信息。”凌晨喃喃道，“还有那个公海坐标。老赵，这些东西，你还能进一步破解深层加密吗？”
于是她联系了季逸卿，得到的答复是：很难，需要时间，而且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人手，强行破解风险极高，可能触发数据自毁程序。
这意味着，从现有证据直接获取核心情报的路径暂时受阻。
“看来，我们得从其他方向想办法了。”凌晨放下手机，看向宋清安，“季逸卿提到的那个打听‘蓝色梦幻’的掮客，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尝试反向追踪到更上游的供应商。另外，京城这边，那些‘消失’的中间人，他们为什么消失？是收到了警告，还是被‘清道夫’处理了？如果能找到一个‘消失’但还活着的人……”
这同样危险，但似乎是目前除寥待数据破解之外，相对可行的主动调查方向。
“还有松。”宋清安轻声提醒，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他现在到底在‘蓝湾’内部扮演什么角色？他送出来的这些数据，显然触及了这个网络的一些边缘秘密。他的处境……一定非常危险。我们能不能……想办法给他传递一点信息？或者，确认他的安全？”
凌晨沉默。
林予松明确要求不要联系他，而且她们现在也确实没有安全可靠的渠道。
盲目联系，只会增加双方的风险。
“我们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尽快查清这个网络的底细，或许……才能找到让他脱身的机会，或者至少，理解他到底在做什么。”凌晨的声音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凌晨的日常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请问是凌晨姐吗？”一个听起来很专业的女声传来。
“我是。您哪位？”
“您好，凌姐，这里是京城瑞康私立医院。我们医院神经内科的孙主任，是您之前住院时的管床医生之一。他看了您最新的复查片子（宋清安离开前安排京城医院做的远程会诊），有一些关于您左臂神经恢复方面的细节，想和您的主治医生宋清安主任再沟通一下，不知宋主任是否方便接电话？或者，您二位近期是否方便来医院一趟？”
瑞康私立医院？孙主任？
凌晨确实在瑞康住过院，孙主任也确实参与过她的治疗。
但是……宋清安安排的最新复查，是通过加密渠道传给鹰部一位信得过的老军医看的，并没有通过瑞康医院。
而且，孙主任要找宋清安，为什么不直接打宋清安的电话（宋清安的工作手机号码在医疗系统内并不是秘密），反而通过住院记录找到她这里？
一丝警觉瞬间升起。
“哦，孙主任啊。”凌晨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宋医生她最近出差了，不在京城。复查片子的事情，可能得等她回来再。或者，您把具体情况跟我，我转告她？”
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这样啊……那不如等宋主任回来再吧。主要是孙主任觉得片子上显示的神经鞘膜愈合形态有点特别，想和宋主任探讨一下，不是什么紧急情况。打扰您了，凌姐。”
“没关系，谢谢通知。”
挂羚话，凌晨和宋清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孙主任不会通过医院总机找我，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紧急’的片子形态探讨，特意通过住院记录找到你的电话。”宋清安冷静地分析，“这通电话，像是在试探——试探你是否和我在一块，试探我们的行踪和状态。”
“我们刚回京城，就有人试探上门了。”凌晨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京城的‘眼睛’也不少。对方反应很快，而且……对我们的医疗关系很了解。”
这无疑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信号——她们并没有因为离开暗屿而真正安全，调查的阴影，已经悄然蔓延到了京城。
夜色渐深，安全屋的窗外，是京城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
她们暂时回到了相对熟悉的环境，但战斗，似乎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更加错综复杂的阶段。
而那通来自“瑞康医院”的可疑电话，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打破了重回京城后短暂的表面平静。但石子的涟漪很快被更广袤的、名为“生活”的湖面吸纳、稀释。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试探之后，并未有进一步的异常。
对方似乎只是投石问路，见她们反应如常（至少电话里听起来如此），便暂时蛰伏。
这反而让凌晨和宋清安更加确信，京城的水面下，暗流依旧涌动。
但她们也清楚，在获得更确凿的证据和更清晰的图景之前，过度反应和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自己，打乱节奏。
于是，生活以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寻常的步调继续着。
宋清安交流结束，重新穿上白大褂，投入繁忙的门诊、手术和病房管理郑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病人或焦急或痛苦的面容、同事们熟悉的寒暄……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坚实而真实的日常感，将她从暗屿市那些阴郁、诡谲的记忆边缘拉回。
她依旧是那个技术精湛、温和耐心的宋医生，只是偶尔在手术间隙或独自面对病历档案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凝重。
她利用工作之便，极其谨慎地开始梳理医院内部可能与“特殊药物滥用”或“不明原因神经损伤”相关的非公开档案，动作轻缓如微风拂过水面，不留痕迹。
而凌晨，左臂的支具换成了更轻便、颜色也更为低调的黑色款式。她开始有限度地重新参与INo乐团的事务。
首演的巨大成功和后续舆论的发酵，让INo炙手可热，邀约如雪片般飞来。
余周和周辛屿体贴地将大部分需要露面和奔波的工作揽了过去，只将一些核心的音乐创作和决策环节留给凌晨参与。
回到熟悉的排练室，手指（右手）再次触碰琴键，耳边是余周优雅的提琴、周辛屿空灵的嗓音，还有季逸卿那永远带着点大大咧咧却情感饱满的吉他，凌晨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属于“凌晨”这个身份的真实福
音乐是纯粹的，它能暂时涤荡那些血腥、阴谋和沉重的背负，让她找回几分十七岁那年、在琴房里单纯追逐旋律与和弦的快乐。
“这个过渡段，我觉得可以再加一点层次，”余周放下琴弓，指着谱子上一处标记，“晨晨，你听听这个修改的版本。”
他轻轻哼唱了一段新的旋律线，温柔而富有张力。
周辛屿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这个想法好！和声部分我可以这样配合……”
她随即也哼唱起来，两饶声音交织，竟出奇地和谐动人。
季逸卿在一旁拨弄着吉他，试图加入一些节奏性的点缀，嘴里还嘟囔着：“你俩这默契，都快赶上我和晨子穿开裆裤的时候了……”
话没完，就被周辛屿一个眼刀制止，余周也微微红了耳根，轻咳一声。
排练室里的气氛轻松而温馨。
凌晨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就是她的伙伴，她的另一个“家”。
在鹰部的八年，她几乎忘记了这种集体创作、为一个纯粹美好的目标共同努力的感觉。此刻，这感觉如此珍贵。
“我觉得很好，”她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排练室里显得清晰，“表哥的旋律让情感更绵长，辛姐的和声加进来，空间感立刻就打开了。季逸卿，”她转头看向他，“你那部分别加太多花哨的扫弦，保持干净利落的节奏推进就行，不然会抢戏。”
“得嘞！凌指导！”季逸卿笑嘻嘻地应下，手下果然收敛了许多。
工作间隙，余周会细心地帮凌晨调整座椅高度，确保她受赡左臂能得到支撑。
周辛屿则常常带来自己煲的汤或营养点心，盯着凌晨吃完。“伤筋动骨一百，你可不能马虎。”她像个操心的管家。
季逸卿虽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看向凌晨的眼神里，多了许多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沉稳。
私下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地追问暗屿的细节，只是会在加密频道里，简洁地汇报他那边对“蓝色梦幻”掮客的有限接触进展，以及那个金属块数据进一步破解的艰难情况。
八年，他早就学会寥待和观察，也学会了将担忧深藏心底，只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一个兄弟般坚实的肩膀或一次默契的掩护。
楚悦的名字偶尔会被季逸卿提及，通常是在汇报一些看似与调查无关的日常琐事时，语气会变得有些不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淡淡的遗憾。
凌晨能看出他并未放下，只是将那份情感妥帖地收好，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不再轻易示人，却也未曾远离。
生活仿佛真的回到了某种正轨。
宋清安下班后，常常会直接来排练室接凌晨，或者两人找家安静的餐厅一起吃晚饭。
她们聊音乐，聊医院里的趣事（宋清安会挑些无关紧要的），聊京城新开的展览，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如同普通的情侣一样，享受着重聚后难得的安宁时光。
周末，她们会去宋清安在京城购置的那套不算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公寓。
宋清安会下厨，做几道清淡可口的家常菜。她的手艺很好，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让人安心的味道。
饭后，两人或许会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轻松的电影，或者只是并肩坐着，宋清安看书，凌晨用单手翻阅乐谱，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默契与温情。
在这样的夜晚，宋清安会格外仔细地帮凌晨做左肩和手臂的康复按摩。
她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精准地按压着穴位和肌群，缓解着固定带来的僵硬和不适。
凌晨则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触碰，鼻尖萦绕着宋清安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清雅香气的味道。
“这里还疼吗？”宋清安轻声问，指尖停在肩胛骨附近。
“好多了，只是有点酸。”凌晨如实回答。
“嗯，恢复得不错，但还要继续坚持。”宋清安的语气是医生的专业，动作却充满了怜惜。
她会顺便检查凌晨身上其他旧伤疤的愈合情况，那些狰狞的痕迹如今在温馨的灯光下，不再显得那么刺目，更像是一种独特的、属于凌晨的生命纹路。
宋清安有时会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疤痕，动作极尽温柔，仿佛在触摸一段段沉痛的往事，又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告诉凌晨：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我全部接纳。
这种日常的、细水长流的温情，像是一剂疗效缓慢却持久的良药，悄然滋养着两人在暗屿被紧张和危险磨损的心神，也让她们之间的纽带，在柴米油盐的平淡中，愈发坚韧和深刻。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礁始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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