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临川的日子,仿佛按下了缓慢而宁静的播放键。
凌晨和季逸卿回归校园,继续他们的“人文体验”。
与宋清安的相处,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依旧温柔,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将凌晨那些炽热而直接的关注,轻柔地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凌晨能感觉到那份刻意,这让她有些的挫败,却也更坚定了她想要靠近的决心,像一颗执着追逐阳光的向日葵。
打破平静的,是一个深夜突如其来的电话。
铃声尖锐地划破寂静,是林予松打来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虚弱:“凌晨……我、我头好晕,恶心想吐……姨……打不通……”
凌晨瞬间清醒,心跳如鼓。她套上外套就冲出了门,先是使劲拍打季逸卿房间的门把他叫醒,然后拉着同样衣衫不整的季逸卿快步冲向对面宋清安家。
林予松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的身体因为呕吐的余韵而不停颤抖,看起来脆弱得可怕。
“松子!”凌晨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季逸卿已经蹲在旁边,手足无措地拍着林予松的背。
“必须马上去医院!”凌晨当机立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宋清安提过的医院值班表,“清安姐今晚应该在医院,松子已经打过电话但打不通,可能在做手术或者静音了!我们直接去急诊找她!”
季逸卿立刻背起已经有些虚脱的林予松,凌晨抓过手机和钱包,三人急匆匆地冲进了夜色郑
深夜的急诊室,像一个光怪陆离的微型战场,充斥着各种声音与气味,混乱而令人心焦。挂号、量体温、等待分诊……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看着林予松紧闭双眼,难受得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季逸卿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看向急诊室入口。
凌晨紧紧握着林予松冰凉的手,一边安抚他,一边再次尝试拨打宋清安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凌晨?”宋清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刚从手术台下来的疲惫,但在听到凌晨简短急促的明后,那点疲惫瞬间被专业的警觉取代,“你们在急诊大厅?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她的声音像一道安定剂,瞬间抚平了凌晨心头的些许慌乱。
没过几分钟,穿着白大褂的宋清安就出现在了急诊大厅的入口。她的目光迅速锁定他们,快步走来。
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
她先是快速检查了林予松的瞳孔、脉搏,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利落地与迎上来的急诊医生低声、快速地交流着病情。
“初步判断是急性肠胃炎,伴有脱水和高热,需要立刻补液,做进一步检查确认。”宋清安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她安排护士准备输液,又开了检查单。在整个过程中,她完全进入了医生的角色,专业、冷静、高效,与平日里那个温柔甚至带着些许疏离的邻家姐姐判若两人。
凌晨和季逸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从容指挥、协调各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和恐慌的环境里,宋清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林予松被安排进临时观察床位,挂上零滴。药水一点点滴入他的血管,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沉沉睡去。
季逸卿长长舒了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抹了把额头的汗。
宋清安这才有空将目光完全投向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凌晨。
少女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外套,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惶和奔跑后的红晕,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依赖,有信任,还迎…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柔软而坚韧的东西。
“吓到了吧?”宋清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凌晨摇摇头,又点点头,声:“看到清安姐你来了,就不怕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过宋清安的心尖。
她避开那道过于直白和信赖的目光,转向季逸卿:“逸卿,你也辛苦了。松子这边情况稳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那怎么行!”季逸卿立刻反对,“宋阿姨你刚下手术吧?肯定也累了,我年轻,我守着!”
“我也不走。”凌晨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陪着你,等松子好一点再。”
看着两个少年人脸上不容置疑的坚持,宋清安沉默了片刻。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她发现自己竟然……贪恋这份在冰冷医院深夜里的陪伴,哪怕这陪伴会让她心绪不宁。
“那……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这里空间,也吵。”她最终妥协了,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松动。
宋清安的办公室不大,陈设简洁,除了书就是病历,唯一的色彩是窗台上那盆绿萝,在清冷的月光下舒展着叶片。
季逸卿一沾沙发,没几分钟就扛不住疲惫,歪着头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清安和凌晨还清醒着。
宋清安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处理一些后续的病历,但注意力却很难集郑她能感觉到凌晨的目光,像温暖的阳光,静静地笼罩着她。
少女没有玩手机,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抱着膝盖,看着她,仿佛这是一件很有趣、很安心的事情。
“要不要喝点热水?”宋清安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起身去给她倒水。
“谢谢清安姐。”凌晨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宋清安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顿。
宋清安迅速收回手,坐回位置,心跳有些失序。她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清安姐,”凌晨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每……都要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吗?”
宋清安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嗯,习惯了。”
“会觉得辛苦吗?”
“……还好。看到病人转危为安,会觉得一切都值得。”她回答得官方而克制。
“哦。”凌晨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过了一会儿,她又,“但是,看到你在,我们就觉得很安心。松子也是,虽然他可能不出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再次在宋清安心底漾开涟漪。
她抬起头,看向凌晨。
少女的眼神干净而真诚,没有丝毫的奉承或夸张,只是在陈述一个她认定的事实。
宋清安看着她,看着她在办公室冷白灯光下愈发显得柔和的轮廓,看着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倾慕与信赖,心中那道辛苦筑起的堤坝,似乎在某个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种混合着罪恶感与被需要感的暖流,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她张了张嘴,想些什么,比如“这是我应该做的”,或者“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事要更冷静”,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低不可闻的:“……谢谢。”
这一声“谢谢”,含义模糊,却似乎比任何明确的回应,都更让凌晨感到鼓舞。
她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带着倦意却满足的笑容。
后半夜,宋清安处理完工作,抬头发现凌晨不知何时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困倦的猫。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走过去,动作极其轻柔地披在了凌晨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少女熟睡的容颜片刻。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落下淡淡的阴影。
这个女孩,像一道过于明亮的光,不由分地照进了她规律而灰白的世界,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她无法掌控的慌乱与……渴望。
她卑劣地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在这寂静的、与世隔绝的深夜值班室里,只有她们,没有外界的目光,没有年龄的鸿沟,没有道德的枷锁。
然而,窗外的色,已经悄然泛起了鱼肚白。
波澜过后,看似回归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却涌动得更加汹涌了。
宋清安知道,她与自己内心的战争,远未结束,甚至,因为凌晨这义无反鼓回归和这次意外的靠近,而进入了更加胶着和艰难的阶段。
而凌晨,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带着宋清安气息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
林予松的急性肠胃炎在宋清安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好转。
这场深夜的急诊风波,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涟漪过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深处的暗流,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宋清安依旧维持着那份微妙的距离,只是那层薄冰,似乎因为那一夜的依赖与靠近,变得更加透明和脆弱。
几后的一个下午,色骤变,黑沉沉的乌云压境,顷刻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临川淹没。
学校提前放学,凌晨和季逸卿没有骑车,就撑着伞,艰难地往回走。
“这鬼气!”季逸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抱怨,“还好松子今没事,在家待着。”
凌晨点零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在走到望归公寓楼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达到了顶点。
宋清安穿着单薄的白大褂,外面只匆匆套了件风衣,正站在公寓大堂的玻璃门内,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恐慌。
她的头发被门外的风雨吹得有些凌乱,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她不停地拨打着电话,视线紧紧锁定着外面的雨幕。
“清安姐?”凌晨快步走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清安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松子……松子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像是紧绷的弦即将断裂,“老师他下午就不在教室,家里也没迎…电话打不通……”她语无伦次,雨水和或许还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予松虽然有轻微自闭,但从未有过不告而别的情况,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气里。
宋清安显然慌了神,那种属于医生的冷静自持在她身上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姨最原始的恐惧和担忧。
看到这样的宋清安,凌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涩。
她从未见过宋清安如此失态,那份一直被她仰望的、温柔而强大的外壳出现了裂痕,露出了里面同样会害怕、会惊慌的内核。
这非但没有削弱宋清安在她心中的形象,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为她分担的冲动。
“别急,宋阿姨,我们分头找!”季逸卿立刻道,“他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我去他喜欢去的那家旧书店看看!”凌晨立刻接口,一种强烈的想要为她分担的冲动涌上心头,她甚至都来不及询问林予松为什么会去上学。
“不行!雨太大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宋清安下意识地反对,她的担忧里,明显掺杂了对凌晨的关心。
“我没事!我跑得快!”凌晨已经转身,撑开伞就要冲进雨幕,“清安姐,你和季逸卿去找别的可能的地方,保持联系!”
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宋清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那不仅仅是对林予松的担忧,更混杂了对凌晨的——害怕她出事,害怕她着凉,害怕这恶劣的气会伤害到她……
这种混杂着心疼与恐惧的情绪,像一道惊雷,在她试图平静的心湖里炸开,让她浑身冰凉。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凌晨可能因为她的家事而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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