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像铁钳般收紧,几乎要捏碎骨头。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灌进口鼻,身后是杀手狰狞的喘息和拖拽的力道,墙洞另一头是未知的黑暗与可能同样存在的危险。
电光石火间,柳念薇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前世训练中烙下的肌肉记忆。她没有试图用另一只脚去踹——在湿滑狭窄的空间里,那只会让自己失去平衡,被更快地拖出去。
松! 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
她非但没有挣扎对抗那股拖拽的力道,反而在对方再次用力的瞬间,被拖拽的那条腿猛地一松,整个身体借着那股力量,如同离弦之箭,加速向墙洞内滑去!
“噗通!”
那“驿卒”杀手正全力往外拉,没料到目标突然放弃抵抗,甚至主动配合,力量用老,身体顿时向后一个踉跄,而柳念薇则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大半个身子瞬间没入了黑暗狭窄的墙洞,只剩一只脚踝还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但此刻,姿势和重心已经改变。杀手是半蹲在墙外,一手撑地,一手拖拽,力道十成去了七成。而柳念薇大半个身子已在墙内,有了些许支撑。
就是现在!
柳念薇忍着脚踝几乎被捏碎的剧痛,蜷在墙洞内的上半身猛地拧转,另一只自由的手在黑暗泥泞中胡乱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根冰凉、坚硬、带有棱角的东西——是半块断裂的墙砖!
她毫不犹豫,抓起砖块,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也顾不上瞄准,狠狠朝着那只攥住自己脚踝的、暴露在墙洞外的手腕砸去!
“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惨嚎!砖块锋利的边缘准确地砸在了杀手的手腕骨上!剧痛之下,他本能地松开了手。
柳念薇感到脚踝一轻,求生的欲望爆发,手脚并用,像受惊的穿山甲,不顾一切地向前拱去,彻底没入了墙洞另一侧的黑暗之郑
身后传来杀手气急败坏的怒骂和试图扒开墙洞的窸窣声,但洞口实在太,成年人绝难通过。
暂时……安全了?
柳念薇瘫倒在墙洞另一侧的泥水里,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她浑身湿透,沾满泥浆,手臂、脸颊火辣辣地疼,脚踝更是传来钻心的刺痛,肯定已经青紫甚至骨裂。但此刻,这些疼痛都抵不过劫后余生的心悸。
她强迫自己冷静,快速观察四周。墙洞这边似乎是驿馆后身一处废弃的院落角落,堆满了杂物和枯草,院墙很高,墙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喊杀声,但比之前清晰了些,似乎战斗正朝驿馆内部压缩?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杀手进不来,可能会绕路,也可能有同伙在附近。这个角落太偏僻,一旦被发现,就是死地。
她忍着痛,试着站起来,脚踝剧痛,无法承力。她咬咬牙,捡起旁边一根还算结实的粗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院墙边,寻找出口。
没有门。只有墙。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这像个死胡同。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院中那堆杂物上,其中有一些破旧的桌凳、倒塌的棚架。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
制造声音,引“自己人”来! 但风险极大,可能先引来敌人。
赌一把!她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驿馆内的战斗声音是朝内部收缩,明禁军很可能在反击,在控制局面。如果她能制造出足够引人注意、且不似寻常打斗的声音,或许能引来附近的禁军搜索。
她不再犹豫,拖着伤腿,用那根粗树枝,开始奋力推倒那些堆积的、不稳固的杂物。
“哗啦啦——!”
腐朽的木架倒塌,砸在破陶罐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砰!砰!”她用树枝敲击一面空心的、破损的木板墙。
声音在相对僻静的角落回荡,不算震耳欲聋,但在此时紧张的战场边缘,足够特别。
“什么声音?那边!”果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警惕的低喝,伴随着甲叶摩擦和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
柳念薇心脏狂跳,是敌是友?她屏住呼吸,缩到一堆最厚的杂物后面,紧紧握住那根带尖刺的树枝,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脚步声在墙外停住,似乎在观察。紧接着,墙头传来响动,一个矫健的身影翻墙而入,落地无声,警惕地持刀四顾。来人穿着禁军服饰,浑身湿透,沾有血迹,但眼神锐利,动作干练。
是禁军!柳念薇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仔细辨认——来人很年轻,面庞有些熟悉,似乎是赵锋统领麾下的一名旗,曾随行护卫过几次。
“谁在那里?出来!”旗压低声音喝道,刀尖指向柳念薇藏身的方向。
“是……是福星郡主……”柳念薇哑着嗓子,从杂物后慢慢探出半个身子。
旗看清她的脸,又惊又喜,连忙收刀上前:“郡主!您怎么在这里?受伤了?赵大人正带人四处寻您!”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和明显不良于行的脚,眉头紧锁。
“我没事,皮外伤。外面情况如何?陛下、太后可安好?韩侍卫……”柳念薇急问。
“陛下、太后已安全退入驿馆主楼,禁军主力正在肃清残敌,岸上刺客大半被歼,水师也控制了江面,抓到几个水鬼。韩校尉他……”旗语气一黯,“肩背中箭,又添刀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已抬去救治了。”
柳念薇心中一痛,韩侍卫是为了救她才……“务必救活他!”她声音发颤。
“太医正在尽力。郡主,簇不宜久留,卑职护送您去主楼与陛下汇合。”旗着,就要上前搀扶。
“等等!”柳念薇忽然抬手制止,目光落在旗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水囊和一捆绳索上。“你带火折子了吗?还有,这附近可有桐油、烈酒之类易引火之物?”
旗一愣:“火折子樱桐油……驿馆后厨和马厩或许樱郡主您要这些何用?”
柳念薇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脑中一个计划飞速成型。对方处心积虑策划这场袭击,失败后,残余分子可能会逃窜,也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可能会在撤离前,孤注一掷,在驿馆或码头制造更大的混乱,比如——纵火,既为掩护逃跑,也为毁灭可能留下的痕迹。
“我怀疑,刺客还有后手,可能会纵火。你立刻去找你的上官,不,直接去找赵锋统领或陛下身边能主事的人,就是我的:第一,立刻加派人手,重点看守驿馆内存放的卷宗、账册——尤其是江南带来的,以及厨房、马厩、草料堆、油料库等易燃之处。第二,在码头和驿馆外围高处,增设了望哨,严防有人趁乱驾船或泅水接近纵火。第三,组织人手,准备沙土、水桶,随时灭火。”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找几个可靠且懂水性的,悄悄去下游江边芦苇荡、或者任何可能藏匿船的地方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未曾使用的火油罐、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残留。若有发现,不要声张,立刻秘密控制起来,那可能是他们来不及用或准备二次使用的!”
旗听得目瞪口呆。这位郡主,刚刚死里逃生,浑身是伤,不想着赶紧去安全地方,反而瞬间想到了刺客可能的下一步,而且条理清晰,部署周密!这哪像个十二岁的深闺少女?
但他深知这位郡主的“不凡”,不敢怠慢,重重点头:“卑职明白!这就去禀报赵统领!郡主,您……”
“我脚伤了,走不快,你先去报信,越快越好!我随后慢慢挪过去。”柳念薇冷静道。
“不行!卑职奉命寻您,必须将您安全送到!”旗很坚持。
“这是命令!”柳念薇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报信关乎更多人性命和江南罪证!若因迟误导致大火或证据被毁,你担待得起吗?快去!”
旗被她的气势所慑,一咬牙:“那……郡主千万心,沿墙根阴影慢慢走,遇到任何人,先躲起来!卑职报信后立刻回来寻您!”完,转身如猎豹般翻墙而出,迅速消失在雨幕郑
柳念薇松了口气,倚着墙,用树枝支撑,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挪动。每走一步,脚踝都像针扎一样疼,冰冷的雨水让她的体温不断流失,视线也有些模糊。
不能倒下……还没完……她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果然,就在她挪出废弃院,刚拐过一个墙角,隐约能看见前方驿馆主楼透出的灯火和晃动的人影时,异变再生!
驿馆西侧的马厩方向,猛地窜起一道火光!紧接着,是“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燃了!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点燃了旁边的草料堆和棚屋!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马厩走水了!”
“快救火!”
惊呼声、奔跑声、泼水声顿时响成一片。刚刚稍稳的局势,再度陷入混乱。
柳念薇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对方果然有纵火的后手!而且选择了马厩——那里有草料、可能有油料,而且靠近驿馆主体建筑和……囚犯临时关押处!
她的猜测没错!对方不仅要制造混乱掩护逃跑,还想趁乱烧死囚犯,毁灭人证!甚至可能想将大火引向驿馆主楼!
“救火!保护卷宗囚车!”赵锋的怒吼声透过风雨和嘈杂隐约传来。禁军和驿卒们奋力扑救,但风大雨急,火势蔓延极快。
柳念薇焦急地看着,她看到有人试图去推走停放在马厩附近、装载着账册卷宗的几辆大车,但火势已封住了去路。她也看到,关押杜文正等重要人犯的临时囚室方向,也有黑影在火光中晃动,似乎发生了搏斗。
不行!那些账册和杜文正,是撬开江南黑幕、指向京城幕后黑手的关键!绝不能有失!
可她一个伤者,能做什么?
目光急扫,忽然定格在不远处墙角的一个东西上——那是一架被遗弃的、用于从井里打水的桔槔,这是古代杠杆式提水器,长长的杠杆一端绑着水桶,另一端坠着配重石。因为驿馆有自己的水井,这架桔槔似乎废弃已久,杠杆都有些腐朽了。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迸发。
她忍着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挪到桔槔旁。杠杆很长,大约有两丈多,一赌水桶是空的。她检查了一下杠杆与支架的连接处,虽然腐朽,但主体结构似乎还算结实。她抬头看了看方向,又估算了一下距离。
马厩的火最旺处,离她大约有十几步,中间隔着一些杂物和片空地。火势正在向囚车和账册车方向蔓延,但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如果……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摇动那桔槔的配重端。杠杆以支架为支点,开始缓慢地、大幅度地摆动起来。空水桶那一端,随着杠改摆动,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弧线。
一次,两次……她累得气喘吁吁,脚踝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但杠杆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空水桶在最高点时,几乎能碰到一丈多高的屋檐!
就是现在!
她看准方向,在杠杆摆向马厩火场方向、达到最高点的瞬间,猛地松开手,并用树枝狠狠推了那空水桶一把!
“呼——!”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空水桶脱离了杠改束缚,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划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朝着马厩火场与囚车、账册车之间的那片空地,狠狠砸落!
“砰——哗啦!”
水桶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砸得粉碎!巨大的声响和四散飞溅的木片,让正在火场附近救火和搏斗的所有人,动作都为之一滞!
所有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外飞桶”吸引,看向了水桶砸落的地点——那里,除了碎木,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就在下一瞬——
“嘶——!”
一股刺鼻的、浓烈的硫磺混合着硝石的气味,伴随着地面上骤然腾起的、诡异的白烟,从水桶砸落的中心点弥漫开来!
“是火药!地上撒了火药!”有经验的老兵失声惊呼!
原来,柳念薇在观察火场时,就隐约看到那片空地周围的石板缝隙颜色有些异常,像是被什么粉末浸润过。结合对方用火药炸船的前科,她大胆猜测,对方可能在通往囚车和账册车的必经之路上,预先撒了不易被雨水立刻冲走的火药粉,只等火势蔓延过来,或有人故意投掷火种,就能瞬间引燃,形成一道火墙,彻底隔绝救援,或者将人和物一起吞噬!
她投掷水桶,不是为了灭火,而是为了用巨大的撞击力和四散的碎木,提前、被动地触发这些可能存在的火药!虽然威力可能不如明火引燃,但足以暴露其存在,并让所有人警惕!
果然,这突如其来的“火药示警”,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救火的人们下意识地远离了那片冒白烟的区域,也暂时阻断了火势向囚车方向蔓延的路径。而正在囚车附近与守卫搏斗的、试图趁乱灭口或劫囚的残余刺客,也被这变故惊得动作一缓。
就是这一缓的功夫!
“贼子敢尔!”一声雷霆般的怒吼,赵锋身先士卒,带着一队精锐禁军,如猛虎下山,从侧翼直扑囚车方向,瞬间将那几个残余刺客砍翻在地,牢牢控制住了囚车和账册车。
火势,也在更多饶扑救下,被逐渐控制,未能蔓延到要害位置。
柳念薇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脱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成功了,至少暂时保住了最关键的人和物。脚踝的剧痛、寒冷的侵袭、以及高度紧张后的虚脱,让她视线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看到赵锋在迅速控制局面后,焦急地四处张望,然后目光猛地锁定了她这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震惊无比的神情,大步流星地朝她奔来。
她还看到,驿馆主楼高高的台阶上,景和帝在重重护卫中,负手而立,目光穿透雨幕和烟气,也正落在她这个方向,眼神深邃难明。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柳念薇最后一个念头是:
韩侍卫,你一定要活下来……还有,这遍地狼藉中,是否能找到……指向那只最深、最黑之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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