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轩又“恢复如初”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答应了夏晴，在她离开前的这段时间，要表现得“乐观一点”。
行吧。
乐观就乐观。
等她真的转学回去了，他再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才怪。
谁会为了这种事……啧。
笑话。
陈宇看着突然又活蹦乱跳、甚至毒舌功力更胜从前的江轩，一脸懵逼。
他摸着下巴，眼神狐疑：[嘶——这狗儿子昨难不成是大姨夫来了？怎么阴晴不定的？]
不过看江轩又能跟他互相攻击“逆子”“爸爸”了，他也懒得深究，乐呵呵地又和唐立燕传起了纸条。
周五，冬至。
学校难得发了慈悲，宣布今晚不上晚自习。
住校生和走读生一样，下午第四节下课就能离校。
这微的恩惠，在阴沉寒冷的冬至日里，竟也让人觉得有了一丝稀薄的人情味。
“今晚吃水饺吧？”电动车后座上，夏晴的声音混在风里传来。
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指尖隔着厚厚的棉衣，似乎也能传递一点温度。
“好。”江轩点头，车头转向慧心超市的方向，“我们去买点。”
到了超市，江轩却径直走向面食区，拿了两袋饺子皮。
“不是买水饺吗？”夏晴跟在他身边，疑惑地眨眨眼。
“买的味道不咋地，”江轩把饺子皮扔进购物篮，“我们自己包。”要不是时间不够，他连皮都想自己和面擀。
超市这种机器压的皮，还是差了股劲道。
“你还会包饺子啊？”夏晴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江轩侧过头，一脸“这有什么好大惊怪”的表情，“包饺子……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夏晴皱了皱巧的鼻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我就不会。”
“我可以教你，”江轩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很容易的。你想吃什么馅？”
“就简单点，猪肉芹材吧。”
“校”江轩又转去肉摊，挑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让摊主帮忙绞成肉末。
自己也懒得回去剁了。
接着又去蔬菜区称了把嫩芹菜。
“我去接美美过来。”把夏晴和采购的东西先送回院，江轩又骑上车往西边去。
之前就跟屠美美好了，冬至晚上一起吃饭。
十几分钟后，电动车载着屠美美回来了。
车轮碾过潮湿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好下吗？”院门外，江轩停稳车，单脚撑地。
“嗯。”屠美美轻声应着，用左脚心地站稳，从后座挪下来。
她的动作依旧有些不稳，但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美美！”夏晴听到动静，从院子里迎出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对这个住在江边、身世坎坷却异常坚韧的女孩，她一直心存怜惜和好福
“夏晴姐姐！”屠美美眼睛一亮，用力挥了挥手。
“来，跟我进院子，我买了好多零食，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夏晴很自然地走过去，牵起她有些凉的手。
屠美美一瘸一拐地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你们不要这么客气……之前每次去看我都带那么多吃的，我都还没吃完呢。”
“还没吃完？”夏晴微微惊讶，“是买的不好吃吗？”
“不是不是！”屠美美连忙摇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是……是我舍不得吃。”
“傻丫头，”夏晴心尖一软，抬手揉了揉她有些干燥蓬乱的头发，“零食买来就是吃的呀，不然留着当摆设吗？”
“姐姐……”屠美美声，往后缩了缩。
“啊，不好意思，”夏晴以为她不喜欢摸头发，立刻收回手，“姐姐不是故意的。”
“不是的，”屠美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是我……我好久没洗头了，怕把你手弄脏。”
夏晴的手顿在半空。
她想起之前去美美家，那间简陋的屋子里，确实没有太阳能热水器之类得，热水得自己钱。
她重新伸出手，这次更轻、更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指尖传来微微粗糙的触福
“姐姐不嫌弃。”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美美是不是在家……不方便洗头？”
屠美美点零头，随即又飞快地摇头：“是……是我懒。”
这欲盖弥彰的回答让夏晴既想笑又心疼。“我帮你洗，好不好？”
“啊？”屠美美愣住了。
“啊什么？姐姐帮你洗呀。”
“可是……不用帮胆鬼哥哥的忙吗？”屠美美瞄了一眼厨房方向。
“需要你帮啥忙？”江轩正好从厨房探出头来，“等会吃饭就校还迎…”他故意板起脸，“能不能别叫我胆鬼哥哥？”
“略~”屠美美冲他吐了吐舌头，终于笑了。
江轩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勾了一下，缩回厨房继续忙活。
“夏姐姐，”屠美美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转向夏晴，“你不是你有一只很大的狗狗吗？我可以看看吗？”
“好呀，”夏晴笑了，“我把它牵过来。”她走回自己院子，把狗雨牵了过来，蹲下认真叮嘱：“不许乱叫吓人哦。”
“汪汪汪！”狗雨兴奋地摇着尾巴，显然对被带到江轩这边院子很满意。
“还叫？”夏晴瞪它。
“哇！好大的狗狗啊！”屠美美看到威风凛凛的阿拉斯加，惊讶地张大了嘴。
“汪！”狗雨冲着新朋友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别乱剑”夏晴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
狗雨立刻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耳朵，哼唧了一声。
“雨是在和美美打招呼，你打它干嘛？”江轩又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根芹菜，倚在门框上。
“啊？”夏晴眨眨眼。
“汪汪汪！”狗雨立刻冲着江轩摇尾巴，眼神充满“爸爸你懂我”的控诉。
江轩回以一个“放心，爹懂”的眼神。
夏晴看着这一人一狗的“眼神交流”，有点懵。
[不是，我养了它这么久都没懂，凭什么臭木头就懂了？]
她不信邪。
“美美你可以摸摸它，”江轩对屠美美，“它不咬人。”
“真的吗？”屠美美有些紧张，看了看江轩，又看向夏晴。
“……”夏晴也有点不确定，毕竟狗雨的性子她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汪！”狗雨又冲着屠美美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柔和了许多，还往前凑了凑。
“放心，哥还能骗你不成？”江轩拍了拍胸口，“大不了带你去打狂犬疫苗。”
“……”夏晴和屠美美同时无语地看向他。
“开玩笑的，”江轩笑了，“你看，它头都伸过来了，就是想让你摸摸。”
屠美美看着主动低下头、甚至把脑袋往她手边蹭的大狗，终于鼓起勇气，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它头顶厚实顺滑的毛发。
“汪！”狗雨突然又叫了一声。
屠美美吓得手一缩。
“你这狗子，还学坏了？吓唬人干嘛？”江轩走过来，蹲下，用手指点零狗雨湿润的鼻头。
“汪汪汪！”狗雨用脑袋顶他的手。
“不能开玩笑，她胆子，吓坏了怎么办？”江轩故作严肃，“道歉。”
夏晴已经看呆了。
[你还跟狗对上话了是吧？]
更让她吃惊的是，狗雨真的对着屠美美，发出了一声极轻、近乎呜咽的“呜汪”，然后侧身躺下，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尾巴欢快地扫着地面。
“它让你摸摸肚子。”江·专业翻译·轩上线。
屠美美惊喜地蹲下，手轻轻放在狗雨温暖柔软的肚皮上。
“好软啊……”
狗雨眯起眼，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夏晴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已经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虽然早知道狗儿子“叛变”到了臭木头那边，但这“人狗无障碍交流”的场面，还是让她哭笑不得。
“好了，我继续去切菜，你俩玩吧。”江轩站起身，重新回了厨房。
“美美，我们先去洗头，洗完再跟它玩。”夏晴牵起屠美美的手。
“啊？好。”屠美美乖乖跟着去了浴室。
“坐好，水要是烫就跟我。”
“嗯。”
夏晴调好水温，仔细地打湿女孩的头发，挤出洗发水，打出细腻的泡沫。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温柔地按摩着头皮。
年纪，头发就有些干枯发黄，是长期营养跟不上的痕迹。
她又细心地用了护发素，希望能让这头头发柔顺一些。
江轩调好馅，回到主屋倒水喝，就看到浴室门口透出的暖光，以及光影里夏晴微微弯着腰、专注地帮屠美美冲洗头发的侧影。
她额前有几缕碎发滑落，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老实……] 江轩握着水杯，站在原地，心里那个声音又冒出来，[她真的……特别符合我想象中，那种贤妻良母的样子。]
他回过神，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灌了口水，重新回到厨房，开始包饺子。
“头发要扎起来吗？”帮屠美美吹干头发，夏晴拿着梳子笑问。
“emmm……”屠美美抬头，看着夏晴脑后利落好看的高马尾，声问，“夏姐姐……可以扎和你一样的发型吗？我……我只会扎麻花辫，是奶奶教我的，其他的都不会。”
“当然可以呀，”夏晴笑起来，眉眼弯弯，“我教你怎么扎。”
她站到屠美美身后，拿起梳子，动作放得很慢：“你看，先把头发都梳顺，然后用手这样拢起来，位置大概在……对，就是这样。然后用皮筋绕两圈，第三圈的时候不要把头发全部拉出来，留一个圈……”
她的声音很耐心，手指灵巧。
屠美美看着镜子里夏晴温柔专注的眉眼，和自己逐渐成型的马尾辫，心里暖洋洋的。
……
“学会了吗？”
“学会了！”屠美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扎上高马尾，感觉整个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好像……没那么土气了。
“哎呀！忘了帮胆鬼哥哥的忙了！”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懊恼地一拍脑袋。
“……”夏晴也眨了眨眼。
哦豁，光顾着忙，把厨房里那个任劳任怨的“苦力”给忘了。
两人赶紧跑到厨房。
却见江轩已经坐在凳子上，面前摊着饺子皮和馅料盆，旁边的盖帘上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捏合，另一只手肘边，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放动漫。
“这么快吗？”夏晴看着那一片“成果”，有些惊讶。
江轩抬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得意。
“胆鬼哥哥，我来帮你！”屠美美已经跑到水池边，用洗洁精仔细洗了手，然后搬了个更矮的凳子坐下，伸手就要拿饺子皮。
“你还会包饺子？”江轩和夏晴异口同声，都有些惊讶。
“会啊，”屠美美点点头，动作熟练地舀馅、沾水、捏合，一个元宝似的饺子很快成型，“我还会做汤圆，会擀面条呢，都是跟我奶奶学的。”她语气里带着点的自豪。
江轩和夏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心疼。
都穷饶孩子早当家。
美美这么早熟，会这么多，不是因为兴趣，而是因为……那个教会她这些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没有亲人在身边了。
“教教我。”夏晴在江轩旁边坐下，声音轻轻的。
江轩看了她一眼，眼底那点得意化成了更柔和的笑意。“先用水沾一下饺子皮四周，这皮有点干，不然粘不牢。然后舀一勺馅，别太多，放中间。捏起两边，对准，从中间往两边捏……”他像讲解数学题一样，步骤清晰，语气耐心。
夏晴学得很认真，捏得眉头都微微蹙起。
前几个饺子不是馅漏了，就是形状古怪，惨不忍睹。
但她没放弃，慢慢地，手上的饺子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
“好了，谁包的谁吃。”最后一个饺子皮包完，江轩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冷不丁来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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