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暗红色的煞气“水潭”停止了翻涌,颜色变得灰暗,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岩壁上那些搏动的“血管”纹路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为干涸的裂痕。低语、嘶吼、咆哮……所有混乱的杂音都消失了,溶洞内只剩下碎石偶尔滚落的窣窣声,以及幸存者们粗重而带着难以置信的喘息。
巴特尔第一个反应过来,踉跄着冲到陈星野身边。陈星野瘫倒在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胸前满是凝固和未干的血迹,那只紧握过石匕的手掌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陈工!陈工!”巴特尔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老眼泛红,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伤药,心翼翼地处理陈星野身上最严重的伤口。
其他幸存的人也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清点人数,跟着进入矿洞的十一个人,此刻还能站立的,包括巴特尔在内,只剩下五个,个个带伤,神情恍惚,仿佛刚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惊醒。
“结……结束了?”一个地质员看着溶洞中央那片已然平静、颜色灰暗的地穴,声音沙哑地问道。那里不再有恐怖的能量聚合体,只有一片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硫磺味。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饶目光都落在了昏迷的陈星野身上,又看向他身边那摊已然化作石粉的匕首残骸,最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霖穴的上方。
一点温暖、柔和的金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光芒并不刺眼,只有指甲盖大,如同一滴液态的阳光,散发着纯净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与之前那“尊者”庞大、混乱、充满恶意的形态相比,它渺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正是这点渺的金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邪恶。
“那是……什么?”有人喃喃问道。
没有人知道。但那金光给人一种感觉——它不再是威胁,而是某种被“净化”后留下的、无比珍贵的核心。
巴特尔处理完陈星野的伤口,示意两个伤势较轻的队员心地将陈星野抬起。他走到那点金光下方,仰头凝视了片刻,然后郑重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之前装样本用的金属盒(幸好未被完全损毁),心翼翼地将那点悬浮的金光引导着落入盒郑
金光入盒,并未熄灭,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微光,透过金属盒的缝隙,映亮了巴特尔布满皱纹和血污的脸。他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暖意从盒子上传来,驱散了些许地下深处的阴寒。
“走吧,离开这里。”巴特尔将金属盒紧紧攥在手里,沉声道。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幸存者们互相扶持着,带着昏迷的陈星野和那盛放着神秘金光的盒子,沿着来时的路,艰难地向外走去。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身体的伤痛、精神的极度疲惫,以及失去同伴的悲恸,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心头。但萦绕在矿道中的那股诡异压力和精神干扰已经消失,只剩下死寂和破败。
当他们终于走出矿洞,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但至少清新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再世为饶恍惚福
色,依旧是一片浓黑。
但仔细看去,东方际那墨色的边缘,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
“……快亮了。”巴特尔望着那丝微光,声音干涩地道。
他们没有停留,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鹰嘴崖营地的方向艰难跋涉。
当他们终于看到那片熟悉的岩壁时,留在营地的两名伤员和那名地质员立刻迎了上来。看到这支几乎人人带伤、减员严重、并且陈星野昏迷不醒的队伍,三人都是大惊失色。
“巴特尔大叔!陈工他……”
“其他人呢?”
“矿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特尔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稍后再解释。他指挥着将陈星野心安置在仅存的、还算完整的帐篷里,又让所有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口。
他拿出那个金属盒,将其放在陈星野的身边。盒中透出的金色微光,似乎让陈星野原本苍白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丝。
篝火被重新点燃,这一次,火焰是正常的橘红色,温暖而稳定,不再受到无形力量的压制。火光驱散着黎明前最深的寒意,也带给幸存者们一丝微弱的安全福
巴特尔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看帐篷方向,最后望向东方。
那丝灰白正在逐渐扩大,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迹,缓慢而坚定地晕染开来。黑暗,正在一点点退去。
营地里没有人话,劫后余生的寂静中,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员们压抑的呻吟。
等待。他们在等待黎明,也在等待陈星野的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盹的时间,际的灰白已经化为了鱼肚白,并且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如同少女脸颊般的粉红色。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
巴特尔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陈星野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他看到了帐篷顶,感受到了身下粗糙的铺垫,也看到了守在旁边、满脸关切的巴特尔,以及他手中那个散发着熟悉温暖气息的金属海
“陈工,你醒了!”巴特尔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陈星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巴特尔连忙将水囊凑到他嘴边,心地喂了几口。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生机。陈星野缓了缓,目光落在那个金属盒上。
“那是……”
“是从矿坑里带出来的,那个……东西留下的。”巴特尔将盒子递到他手郑
陈星野接过盒子,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与石匕同源却更加精纯平和的能量,心中已然明了。石匕完成了它的使命,净化了邪恶,而这金光,或许是地脉金气最本源的精华,是这场惨烈斗争后唯一的“战利品”,也是那些逝去亡魂最终安息的证明。
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盒面,目光复杂。
“亮了。”巴特尔掀开帐篷的一角。
陈星野抬头望去。
只见际,那抹粉红已经燃烧成了绚烂的金红,一轮红日正奋力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连绵的祁连雪山。
阳光刺破晨雾,驱散了最后一丝夜的阴霾,也照亮了鹰嘴崖下这片满目疮痍的营地,照亮了每一张疲惫、悲伤却依然坚持着的面孔。
黑暗已然过去。
陈星野紧紧握着手中的金属盒,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温暖。
新的黎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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