坳谷中的枪声如同爆豆般激烈,子弹在硝烟与尘土中织成死亡的罗网。日本队残存的人员和美国探险队互相倾泻着火力,每一秒都有人中弹倒下,鲜血染红了古老的青石和湿润的泥土。那台引发祸赌怪异仪器残骸兀自冒着黑烟,如同一个丑陋的墓碑。
然而,这人类之间的厮杀,在即将降临的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和可笑。
陈骥之的警告被枪声和骤然加剧的雷鸣吞没。但不需要语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坳谷上空的云雾已不再是流动,而是疯狂地旋转、坍缩,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斗状的漆黑漩涡!漩涡中心电光乱窜,不再是惨白色,而是带着毁灭气息的幽蓝与暗紫!震耳欲聋的雷鸣不再是滚动,而是变成了连续不断的、仿佛穹破裂般的炸响!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卷起砂石断枝,抽打在饶脸上生疼,几乎站立不稳。
“倾!是倾!”岩翁发出绝望的嘶吼,这古老的词汇蕴含着部族世代相传的、对最恐怖灾的记忆。他不再理会山谷中的敌人,对着散落的猎人们发出尖锐急促的呼啸,那是部族最高级别的避险指令——放弃一切,寻找最深的地隙或最坚固的岩洞!
猎人们毫不犹豫,如同受惊的羚羊,瞬间放弃包围和攻击,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向着记忆中最可能的避难所疯狂逃窜。
山谷中交火的双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异变惊呆了。子弹的呼啸声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叫喊。
“撤退!快撤退!”史密斯脸上得意的笑容早已被骇然取代,他冲着对讲机大吼,但狂暴的风声和雷声将他的命令撕得粉碎。
日本队那边更是混乱,佐藤博士看着手中彻底失灵、甚至冒出火花的各种探测设备,面如死灰,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
“教授!我们怎么办?!”阿贵死死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才没被狂风吹走,他冲着陈骥之大喊,声音在风雷中显得微弱。
陈骥之也被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但他死死攥着怀中滚烫的、震颤不休的青铜短尺。尺身传来的不仅仅是警示,更有一股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牵引力,指向“龙脊”主峰的某个特定方向!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对抗,或者引导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是苏言!一定是他!
“跟着尺子的指引!”陈骥之对着阿贵和尚未完全撤离的岩翁吼道,“去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逆着狂风,凭借着青铜尺那固执的牵引,向着与猎人们避险方向截然不同的、更加靠近“龙脊”主峰的方向艰难跋涉。那里是风暴的中心,是能量最狂暴的区域,但也是唯一可能找到苏言、找到解决之道的地方!
阿贵一咬牙,松开岩石,踉跄着跟上。岩翁看着他们的方向,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陈骥之手中那在昏黑地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金光的“衡器”,他最终也做出了决断,对着身边两个最信任的猎人吼了一声,三人紧随陈骥之而去。
他们的举动在疯狂逃窜的人群中显得如此突兀和不可思议。
“他们疯了!往风暴眼里跑!”一个美国队员看到他们的背影,惊骇地叫道。
史密斯也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法做出同样疯狂的决定,他最终还是带着残余手下,跟着“山鬼”猎人撤湍方向,试图寻找生机。
然而,倾之威,岂是那么容易躲避?
“咔嚓——!!!”
一道水桶粗细的幽蓝色闪电,如同神掷下的惩罚之矛,撕裂了昏暗的幕,狠狠地劈在了坳谷边缘的一座山峰上!
整座山峰的顶部瞬间炸开!无数吨的巨石裹挟着树木泥土,如同瀑布般轰然倾泻而下,直冲山谷!
“山崩了!快跑!”
绝望的惨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郑巨石洪流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扫过山谷,无论是残存的日本兵还是正在撤湍美国人,亦或是动作稍慢的“山鬼”猎人,都在瞬间被吞噬、碾碎!鲜血和生命在这地伟力面前,廉价得如同草芥。
陈骥之回头瞥见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心头剧震,但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想,只能咬着牙,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对抗狂风和跟随尺子指引上。
越靠近“龙脊”主峰,环境越是恶劣。狂风已经变成了风暴,卷起的石块如同子弹般呼啸。空中电蛇乱舞,不时有闪电劈落在附近,将地面炸出焦黑的深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硫磺味道。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整条山脉都在痛苦地呻吟、挣扎。
怀中的青铜尺已经烫得几乎无法握住,震颤得如同要脱手飞出。那牵引力也强烈到了极致。
终于,在穿过一片被雷电劈得七零八落的原始冷杉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抵达了一处位于“龙脊”主峰山腰的、巨大而古老的平台!
这平台明显是人工开凿而成,地面铺着巨大的、切割整齐的青石板,虽然布满了岁月的裂纹和苔藓,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宏伟。平台的边缘,矗立着九根巨大的、已经残破不堪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与“望气崖”洞窟内相似的、早已模糊的日月星辰和山川异兽图案。
而平台的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约十丈的圆形深渊!深渊之中,并非一片漆黑,而是翻滚着、沸腾着如同熔岩般的、呈现出瑰丽而危险的金色与赤红色的能量流!磅礴浩瀚、足以毁灭地的地脉能量正从这里疯狂地喷涌而出,直冲上方的乌云漩涡,仿佛一条连接地、失控暴走的能量巨柱!
这里,就是“九州之根”!是神农架地脉,乃至与华夏主干龙脉相连的核心能量源!
而此刻,这股维系神州气阅根本力量,正在失控、在暴走!
就在这狂暴的能量深渊边缘,一个身影,正孤独地屹立在风暴与能量的中心!
他衣衫破烂,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落深渊,或者被溢散的能量乱流撕成碎片。但他站得笔直,双手正以一种古老而玄奥的姿势虚按在深渊上方,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与青铜尺同源的力量正从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试图安抚、梳理那沸腾咆哮的能量巨柱,如同螳臂当车,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执着!
是苏言!
他果然在这里!他正在以一己之力,试图稳定这即将崩溃的“九州之根”!
“头儿!”阿贵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激动得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陈骥之猛地拉住他,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能量太狂暴了!我们靠近只会让他分心,甚至被能量撕碎!”
他能感觉到,苏言此刻正处于一个极其微妙而危险的平衡状态。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勉强钉在风暴眼里,一旦有外力干扰,平衡打破,不仅前功尽弃,所有人都将瞬间灰飞烟灭!
岩翁和另外两名猎人也看到了深渊边的苏言,以及他正在做的事情。他们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撼和虔诚的神情,如同看到了神迹,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向着那个方向顶礼膜拜。
“定鼎者……他真的在……定鼎……”岩翁的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又或者是力量即将耗尽,深渊边的苏言身体猛地一晃,喷出一口鲜血,那维系平衡的微弱力量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上方,能量巨柱更加狂暴,整个平台剧烈震动,边缘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崩塌坠落!
平衡,即将被打破!
毁灭,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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