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工锣声敲响的时候，陆远起床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将手伸进隔壁被窝摸摸虎子的牛。
挺好，没尿炕，也没扬脖儿，坚持到孩子睡醒没问题。不然这棉被拆洗起来太费事，他自己弄不了，还得拿到牲口院那边让田大娘帮忙。
叠好被放到炕柜上，随后披上外套下炕，如果只是陆远自己怎么糊弄一口都行，可给他扛幡的伙子在，那不得弄点有营养的么。
抱柴火烧水，顺带打上三个鸡蛋做碗鸡蛋羹。
把暖水瓶灌满，陆远给自己泡了一大茶缸饼干糊糊，随后叫醒二虎子，把热乎的鸡蛋糕塞进被窝。
“把碗拿好喽，要是撒被窝里，以后就不用你扛幡了。”
陆远盘膝靠在炕头的墙壁上，端着茶缸慢慢喝着，前世他最讨厌在床上吃东西，然而现在却能容忍好大儿在被窝吃鸡蛋羹。
望着孩子睡眼婆娑，却又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出来是很想给自己扛幡摔盆的。
院门响了，陆远放下茶缸下炕去开门。
徐露背着挎包步伐轻飘的走进来，足力牌球鞋走在院子石板上发出趿趿声响，一看这姑娘就是踩着后跟在走。
“吃了没，没吃给你泡碗饼干糊糊。”
“吃了，我这次过来带了不少油炒面。”徐露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摆手，“等从县城回来给你送些过来尝尝，我妈炒的。”
“那替我谢谢阿姨。”
现在还没大亮，朦胧中徐露高挑身姿莫名动人。
二虎子没撒谎，确实不。
坐在被窝里光屁股吃鸡蛋羹的二虎子冷不丁看到徐露进来吓一跳，还伸手掩了掩被角。
徐露进屋把挎包一甩，咕咚瘫倒在炕头：“二虎，给露姐摸个牛吃！”
二虎子：......
随后进屋的陆远差点被门槛子绊个跟头，心里登时就是一个好家伙，咱都熟悉到这个地步了么，你一大姑娘话能不能别这么豪放！
二虎子有些扭捏，不过还是虚空抓了一把，将手探出被窝递向徐露。
徐露扬了扬脑袋‘波’的一声，随后摆手示意二虎子继续吃饭。
陆远又给茶缸里的饼干糊糊加零热水，斜靠在柜子上用筷子搅拌着咕噜咕噜开喝。
徐露脸上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饱，估计昨晚他和二虎子走后这帮姑娘又约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扑克啪到几点。
吃饱后，陆远将茶缸和盛放鸡蛋羹的碗冲洗干净，准备招呼徐露出发。
二虎子光着屁股想从被窝爬出来穿衣服，被陆远一把按了回去：“你就别跟着了，看家吧，等你睡醒我们差不多也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人书。”
“那行，干爹你记得给露姐买裙子啊！”
二虎子眼里泛着光，耐心地朝陆远叮嘱。
“啥季节了还穿裙子，我给你露姐买棉大衣。”陆远没好气地将被子蒙在好大儿头上，随后又掀开，“对了，你那六毛钱呢？”
二虎子嘴角子都歪了：“在...裤兜里...”
“行了陆远，看把孩子吓得，赶紧走吧。”徐露笑着起身，把陆远拽出屋子。
屋内二虎子咕咚一声倒在炕上，狠狠松了一口气，好险，攒了几个月的金库差点就被他干爹给端了。
来到牲口院，老杨头正在给老牛上套。
陆远边帮忙边把事一，老杨头跟徐露昨的神情一样，生怕陆远了大话，到时候造不出抽水机没法交代。
直到陆远解释清楚，老杨头脸上才露出笑容。
“你子行，等你把抽水机造出来，我让你大娘炒两菜，咱爷俩好好庆祝一把。”
不一会，两辆牛车出了牲口院。
陆远今要买的东西不少，而且重量不轻，老杨头那辆牛车还得拉人，所以只能一人一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车把式。”
徐露坐在副驾晃荡着两条腿，感觉坐牛车比坐老孙的吉普车还得劲，这车晃晃悠悠还蛮舒坦。
陆远鼻孔出气：“那是，我会的多了，一会前边我打个响指，这伙计就知道往哪边拐。”
直到陆远在半路上睡着，徐露才知道这牛根本就不用赶，人家会自动识别路况。
来到集合点，陆远把牛车交给老杨头看管，旋即跟随徐露朝县委大院走去。
陆远想着等找到老孙，买齐配件后再来赶牛车过去拉，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集合点在西边，县委大院在东边，过了供销社还有老大一段距离。
吭哧吭哧跟徐露走了好一阵，才来到门口。
“大爷，我找孙师傅，麻烦您帮我通知一声。”徐露来到门口，话的时候朝陆远示意上烟。
陆远是有眼力劲的，在徐露扭头的时候，烟已经递了上去。
“是徐记者啊，跟我还客气啥，等着，我给你去招呼。”老头叼着烟乐呵呵跑向不远处一间看似休息室的地方。
再出来的时候，老头旁边多了老孙的身影。
“呦呵，这不是陆向上么？怎么着，是你找我还是徐找我？”
陆远一看，嚯，老孙这派头还不，真当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了？！
“老孙你行了啊，看把你牛比的，哥们有事求你，抽空跟我跑一趟。”陆远摸出一包中华甩了过去，“昨个王主任刚给我的，现在是你的了。”
老孙听到陆远跟他称兄道弟，顿时就要瞪眼珠子。
他都四十了，陆远才多大，赵德印、付保国见着也得叫声孙老弟。
可听到陆远出王主任后，瞪眼立马改成眨眼。
对劲啊，他可是知道陆远是二虎子干爹，那不就跟王主任是平辈么，跟他称兄道弟不过分，一点不过分！
“王主任给你几包啊？”
“就两包，地良心。”陆远嘴里啧的一声。
一旁门卫老头听得直瞪眼，好么，这么大来头呢，王主任都要主动送烟，看老孙的样子应该是他想的那个王主任。
老孙正想问问找他啥事的时候，一旁徐露开口了。
“孙师傅，刚你叫陆远啥？”
“陆向上啊！”老孙一拍大腿，顺势将华子塞进裤兜，“你们是不知道，就当初在周家屯大队的那套‘向上管理’，现在都传到地区领导班子去了，陆远你子算是出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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