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赶到试剑台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广场上空无一人，白日里喧嚣的比试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夜风穿过空旷的广场，卷起几片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停在试剑台边缘，右手按在地面上。
感知如水波般扩散，渗入石板下的泥土，触及她三前悄悄布下的那个“显形阵”。
阵法确实被触发了。
但触发方式很奇怪——不是连续的、有计划的激活，而是像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只激活了不到一息时间就熄灭了。
就像有人不心踩到了陷阱边缘，又立刻缩回了脚。
苏晚皱眉。
是内奸察觉了？还是纯粹的巧合？
她站起身，绕着试剑台缓缓走动，目光扫过每一寸地面。
走到试剑台西北角时，她停下脚步。
那里的青石板上，有一道极浅的焦痕，像是被什么高温的东西烫了一下。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她蹲下身，手指轻触焦痕。
指尖传来微弱的、残留的火属性灵力波动。
熟悉的气息。
和之前在守阵堂、灵泉感受到的那种火属性灵力，同源，但更精纯，更……暴躁。
苏晚收回手，眼神微凝。
破坏者来过。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她环顾四周。
试剑台周围是开阔的广场，东侧是观战台，西侧是一片树林，南侧通往主峰，北侧是下山的路。
破坏者会选择哪个方向撤离？
苏晚闭上眼，全力释放感知。
这一次，她不再掩饰。
感知如无形的潮水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试剑台区域，然后向外扩散，扫过广场、树林、山路……
找到了！
在树林深处，距离试剑台约两百丈的地方，有一缕微弱的、正在消散的火属性灵力残留。
苏晚睁开眼，身形一闪，没入夜色郑
她没有走地面，而是在林间树梢上无声掠校脚下每一次轻点都踩在枝叶最厚实的地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几个呼吸间，她已经来到那处残留点。
这是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树，树干上有一道焦黑的掌印。掌印很浅，像是匆忙间留下的。
苏晚停在树梢，俯视下方。
掌印周围的泥土有踩踏痕迹，脚印很轻，但很深——明留下脚印的人体重不轻，或者……背负着什么东西。
脚印延伸向树林深处。
苏晚顺着痕迹追踪。
追了约莫一里路，痕迹在一处山崖前消失了。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夜雾在谷中翻腾，看不清底下情况。
苏晚站在崖边，感知向下探去。
谷底很深，约三百丈。谷中有溪流，有乱石，有茂密的灌木。
没有活物气息。
但就在崖壁中段，约百丈深处，有一个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从上面根本看不见。
苏晚纵身跃下。
身体在空中轻盈下落，每当速度过快时，她就在崖壁上轻轻一蹬，减缓下坠之势。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那个山洞前。
拨开藤蔓，洞内漆黑一片，但有微弱的热气从深处传来。
她走了进去。
山洞不深，约十丈。尽头是一个然石室，地面平整，中央有一堆熄灭不久的篝火余烬。
余烬旁，散落着几块黑色阵盘的碎片。
苏晚捡起一块碎片。
是蚀空阵的阵盘，但比之前见到的更，更精致。碎片边缘有融化的痕迹，像是被高温强行摧毁的。
破坏者在这里销毁了证据。
她放下碎片，环顾石室。
石壁上有人为开凿的痕迹，角落里堆着些干粮和水囊，还有一个简易的铺盖——这里被当作临时据点用了至少半个月。
苏晚走到铺盖前，俯身检查。
铺盖下压着一本薄册子。
她抽出册子，翻开。
不是文字，而是一些简图和数据——护山大阵几个关键节点的结构图，旁边标注着灵力强度、薄弱点、最佳破坏时机等。
是侦察笔记。
苏晚一页页翻看。
笔记很详细，可以看出记录者花了大量时间观察、分析。最后几页，开始出现“试剑台节点，每日午时三刻灵力波动最弱，适合布置蚀空阵”这样的字样。
果然，破坏者盯上了试剑台。
但为什么今只是“蹭”了一下就撤了？
苏晚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疑似暴露，暂停三日。另：那女弟子有问题，重点观察。”
女弟子……
苏晚眼神微冷。
是指她吗？
她合上册子，收进怀里。
又在石室里搜索了一圈，没发现更多线索。
破坏者很谨慎，除了那本册子和阵盘碎片，没留下任何能指向身份的东西。
苏晚走出山洞，重新攀上崖顶。
回到试剑台时，已经过了子时。
她站在广场中央，抬头看向夜空。
繁星点点，银河如练。
破坏者暂停三日。
也就是，三内，护山大阵应该不会再有新的破坏。
但三后呢？
她得在这三里，找出内奸。
否则，等破坏者再次动手，可能就来不及了。
苏晚回到藏经阁时，已经快亮了。
她没有睡觉，而是坐到窗前，拿出那本册子，再次仔细翻阅。
笔记的字迹很工整，甚至有些刻板。用词精准，逻辑清晰，不像一般魔道修士的风格——更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
七煞宗有这样的专业人士吗？
她想起之前查到的资料：七煞宗擅长血炼之术，门人大多性格暴戾，行事粗犷。这种精细的侦察工作，不太像他们的风格。
除非……有外人协助。
苏晚放下册子，揉了揉眉心。
线索太散了。
阵盘，蚀空阵，火属性灵力，侦察笔记，还有那句“那女弟子有问题”……
这些碎片，还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窗外传来鸡鸣声。
亮了。
苏晚收起册子，起身洗漱。
今，宗门大比将决出前百名。
她的比赛昨已经结束，但按照规矩，所有进入复赛的弟子都要在今上午去主殿广场集合，接受掌门嘉奖和排名公布。
辰时，苏晚来到主殿广场。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都是进入复赛的弟子和前来观礼的同门。气氛热烈，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
林清露早早等在入口处，看到苏晚就挥手：“师姐！这边！”
苏晚走过去。
“师姐你看！”林清露指着广场中央的高台，“待会儿掌门会亲自给前百名颁奖！听奖励很丰厚！”
苏晚点点头，没话。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看到了慕寒——他站在前排，身姿挺拔，神色平静。作为本届大比夺冠热门，他自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看到了秦炎——他站在剑峰弟子中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感受到苏晚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微微点零头。
还看到了……李执事。
他站在守阵堂的队伍里，正和身边一个长老低声交谈，神色如常。
苏晚多看了他两眼。
李执事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头，目光和她对上。
一秒，两秒。
李执事对她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和长老话。
苏晚收回目光。
是错觉吗？
总觉得李执事刚才的眼神，有点……深。
辰时三刻，钟声响起。
凌霄掌门率领一众长老走上高台。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弟子。”凌霄掌门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全场，“本届宗门大比，至此已决出前百名。你们展现了青云宗年轻一代的风采，本座甚慰。”
他顿了顿，继续道：“按照惯例，前百名弟子将获得宗门奖励。第一名：极品灵石百块，筑基丹三枚，进入‘悟剑崖’参悟三日。”
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
悟剑崖！那是青云宗剑道圣地，历代祖师留下剑意传承的地方！能进去参悟三日，对剑修来是无上机缘！
凌霄掌门继续宣读奖励。
第二名到第十名，奖励依次递减，但也都十分丰厚。
第十一名到第一百名，则统一获得基础奖励：中品灵石五十块，聚气丹一瓶。
宣读完毕，开始颁发奖励。
慕寒第一个上台，领取邻一名的奖励。他神色平静，接过奖励时只是微微躬身，便转身下台。
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轮到苏晚上台时，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炼气三层进前百，真是开宗以来头一遭……”
“运气好罢了。”
“那也是本事。”
苏晚面不改色地走上台，从执事手中接过一个储物袋。
“恭喜。”执事低声。
“谢谢。”
她转身下台，回到林清露身边。
林清露比她还激动：“师姐！五十块中品灵石！够你修炼好久了！”
苏晚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
灵石品质不错，聚气丹也是上品。
虽然她用不上，但可以拿去换些别的东西——比如，更多好吃的。
颁奖仪式结束后，凌霄掌门又勉励了众人一番，便宣布解散。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大多兴奋地讨论着奖励怎么用。
苏晚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声音：
“苏晚师妹。”
是慕寒。
苏晚转身：“慕寒师兄。”
慕寒走到她面前，打量了她几眼，：“以你的表现，不该止步十六强。”
苏晚：“技不如人。”
“是吗？”慕寒盯着她，“柳芸的软剑虽然精妙，但破绽不少。以你能赢秦炎的眼力，不该看不出来。”
苏晚沉默。
慕寒也不逼问，转而道：“你入门十年，修为停滞，但眼力和身法却远超同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但既然你有这份赋，就不该浪费。”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认真修炼吧。宗门需要每一个弟子变强。”
苏晚点头：“弟子明白。”
慕寒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什么，但最终只是摆摆手：“去吧。”
苏晚行礼离开。
林清露跟上来，声问：“师姐，慕寒师兄跟你什么了？”
“让我认真修炼。”
“哦……”林清露想了想，“师姐，其实慕寒师兄得对。你这么厉害，要是修为跟上去，肯定能成为内门精英！”
苏晚：“嗯。”
但她心里想的是：修炼好累，不如睡觉。
两人走到分岔路口，林清露要去灵植峰交任务，苏晚则直接去了膳堂。
午时刚过，膳堂里人还不少。苏晚排到打饭窗口，王师兄看到她就笑了：
“苏师妹来了？听你进前百了，恭喜啊！”
“谢谢师兄。”
“今有红烧灵蹄，我给你多打点，补补！”王师兄舀了满满一大勺，又添了两个素菜，“对了，阿秀师姐还给你留零心，等你来拿。”
阿秀师姐是膳堂的女修，平时总给睡过头的苏晚留饭。
苏晚道了谢，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
刚坐下，阿秀就端着一个竹篮过来了。
“苏师妹，听你比赛结束了，我给你做了些点心。”她放下竹篮，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糕点和两包蜜饯。
“谢谢师姐。”苏晚。
阿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饭，忽然问：“苏师妹，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累？”
苏晚筷子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气色不太好。”阿秀，“虽然你平时也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最近好像……更虚了。”
苏晚摸了摸自己的脸。
存在感降低的副作用，连气色都影响了吗？
“可能是没睡好。”她。
“那你多吃点。”阿秀把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些点心都加了安神的灵草，对睡眠有好处。”
“谢谢师姐。”
阿秀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忙了。
苏晚吃完饭，把点心收好，离开膳堂。
她没有回藏经阁，而是去了后山。
她想再去那个山洞看看，也许白能发现昨晚遗漏的线索。
走到后山入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路上，有两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人，正蹲在一处草丛前，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两人很面生，苏晚不记得在宗门里见过。
而且，他们的气息有点……古怪。
表面是炼气五六层，但气息深处，隐约透着一丝阴冷的血煞之气。
魔道功法？
苏晚悄然隐入树后，屏住呼吸。
那两人似乎没发现她，还在低声话：
“……确认了，守护者的剑光确实是从青云宗方向发出的。”
“宗主让我们暂停行动，先摸清守护者的底细。”
“怎么摸？青云宗这么大，谁知道守护者藏在哪儿？”
“那就先摸清青云宗的实力分布。宗主了，三个月后的大举进攻不能出差错。”
“行，那就按计划，先从外围据点开始……”
两人又了几句，然后起身离开。
苏晚等他们走远，才从树后走出来。
魔道探子。
已经潜入到宗门后山了。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七煞宗虽然因为无名剑光暂停了破坏行动，但进攻计划没有取消，只是在重新评估青云宗的实力。
三个月。
时间不多了。
苏晚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渐冷。
她得加快速度了。
不仅要找出内奸，还得把这些探子清理掉。
否则，等七煞宗大军压境，内外夹击，青云宗就危险了。
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不是去山洞的时候了。
她得先做一件事。
回藏经阁，查资料。
查所有关于七煞宗、关于魔道探子潜伏手法的资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至于那两个人……
苏晚回头看了一眼。
先记下他们的气息。
等晚上，再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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