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法国烹饪艺术分院的公开演示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所有镜头与目光的焦点,都汇聚在那个东方男人身上。
林焰神情淡漠,将一口古朴的煴炉置于现代化的灶台中央,炉火幽幽,与周围冰冷的金属光泽格格不入。
“归源派的‘归源解构汤’,讲究的是文火慢炖,以求食材本味。”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及全球直播间,“但我今,要用野火之法,烧归源之魂。”
话音未落,他取出一枚徽章,正是那枚失窃的、象征着归源派火种正统的第109号徽章。
在无数或惊愕或愤怒的目光中,他竟将这枚徽章轻轻置于煴炉的盖顶。
金属徽章在炉火的映照下,金线流转,宛若活物。
“此为,火种锚点。”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狂热。
计时开始。
汤在炉中无声地翻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现场的法国评审团成员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轻蔑与不解。
这算什么演示?
不过是故弄玄虚的东方巫术。
整整五个时辰,炉火平稳,毫无波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闹剧时,第六个时辰悄然降临。
直播画面中,煴炉的热成像数据陡然跳动!
“上帝!温度突然升高了23摄氏度!”数据监测员失声惊呼。
这声惊呼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23度!
在密闭的煴炉中,没有任何外部干预,温度的精准跃升简直是方夜谭!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炉顶那枚徽章上的金线骤然变得滚烫,发出微弱的红光。
几乎是同一瞬间,通过微距镜头,所有人清晰地看到,原本清澈的汤面上,竟开始析出点点晶莹的颗粒。
一名评审员冲上前,用精密仪器取样分析,随即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嘶吼道:“不可能!这些微晶颗粒的分子结构,与上海野食老店那锅源汤的数据完全吻合!”
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数据造假!”“这是骗局!”质疑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他们可以接受技不如人,但绝不接受用科技手段伪造烹饪奇迹。
面对滔质疑,林焰只是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台全透明、无任何暗格的灶台,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喧嚣:“你们可以检查这里所有的设备,拆开每一颗螺丝。但你们查不了——”他顿了顿,目光穿透镜头,仿佛在对某个特定的人话,“谁在替我烧这锅汤。”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上海,苏晚星正死死盯着监控屏幕。
屏幕被一分为二,左边是林焰灶台的实时火候数据波动图,右边,则是野食老店后巷灶车旁,阿青的身影。
满在一旁飞速敲击着键盘,脸色凝重:“晚星姐,不对劲!林焰那边的火候波动曲线,和阿青今在山灶节上控温的节奏……完全一致!”
苏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立刻下令:“调取阿青近三的全部监控!”
数据很快呈现出来。
一个诡异的规律浮出水面:连续三,每晚凌晨2点17分,阿青都会在睡梦中起身,走到熄了火的灶车前,做出一个无意识的、习惯性的翻动灶灰的动作。
而这个时间点,恰恰是他们之前发现的,“源灶”核心数据被规律性泄露的固定时段!
一道电光石火在苏晚星脑中炸开。
是徽章!
林焰利用火种徽章捕捉了阿青这个被刻入骨髓的“习惯性动作”,并通过某种未知的技术,跨越重洋,将其传导至巴黎的灶台,形成了匪夷所思的“无意识共灶”!
阿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林焰的“代庖厨师”。
“要不要立刻叫醒阿青?”满紧张地问。
“不。”苏晚星眼神一凛,透出彻骨的冷静,“加密所有波动数据,一个字节都不能少。他想隔空偷火,我就让他偷个够,看看他到底能偷走些什么。”
消息传到陆野耳中时,他正站在棚户区的夜风里。
他没有多问,只是披上外套,亲自前往灶车点。
他要亲眼看看,阿青的“习惯”,到底是什么。
他在暗处蹲守了两夜。
第三凌晨2点17分,那个瘦弱的少年果然如梦游般走了过来,熟练地拿起火钳,轻轻翻动着冰冷的灶灰。
就在那翻动的瞬间,一段含混不清、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山谣,从阿青的唇边无意识地哼了出来。
曲调古老而忧伤,仿佛来自遥远的山谷。
陆野的心猛地一沉。
这支曲子,他听过!
那是阿青的师父李守灶临终前,拉着阿青的手,断断续续教给他的最后一支曲!
他迅速用手机录下这段音频,连夜送去舟的音频分析室。
经过一整夜的降噪和比对,结果出来了。
舟指着屏幕上两段几乎完全重合的声波图谱,声音沙哑:“野哥,这段哼唱的频率,和我们之前从李守灶大师遗物录音笔里提取出的那段残缺哼唱……吻合。”
陆野沉默地看着图谱,许久,才低声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耳语:“火在传话,用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
有了这个惊饶发现,苏晚星的计划立刻成型。
她让满设计了一套“火种共振测试”。
在林焰直播的间隙,他们让阿青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于灶车前重复那个翻动灶灰的动作,并哼唱那段山谣。
与此同时,他们通过特殊渠道,同步监测着法国分院那枚徽章的细微温度变化。
实验开始了。
当阿青哼唱前奏时,一切如常。
可就在那段山谣哼到第三节的某个特定音节时,奇迹发生了!
远在巴黎的徽章金线,骤然脉动了一下,仿佛心脏的跳动。
而林焰那口煴炉下的火焰,也随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屏幕上精准对应的数据图谱,苏晚星紧绷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她甚至轻声笑了出来。
满和陆野不解地看着她。
“我明白了,”她眼中有光芒在闪烁,“他们以为抢走的是技术,是数据,是所谓的火种正统。但他们永远偷不走的,是——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烧汤时的心跳。”
巴黎。
直播已近尾声。
林焰在一片死寂中,亲手盛起一碗汤。
汤色清亮,晶体悬浮,宛若星辰。
他没有用法文,而是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中文,对着镜头,也对着全世界道:
“归源派,火有正统。但今晚,我这口汤里,有来自西南的姜,有来自上海的灶灰,有巴黎午夜的雪,还有一个远方中国少年,在梦里哼唱的山谣。”
他缓缓举起那枚滚烫的徽章,金色的光芒映照着他的瞳孔。
“它不认门派,不认血统,只认——谁没让火熄。”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播信号切断。
然而,故事并未结束。
就在那一刻,全球各地,每一位佩戴着归源派徽章的厨师,都惊骇地发现,自己面前灶台上的汤,无论是什么汤,汤面都出现了极其轻微的涟漪,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
而在上海野食老店那口从未熄灭过的煴炉前,一直安静躺在供台上的、那枚真正属于这里的第109号徽章,突然,轻轻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一声清脆的微响,像是应答,又像是一个全新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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