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清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机房内凝固的空气:“启动A级审计协议,物理隔绝所有外部端口。舟,调出七日内所有存储设备插拔记录,精确到毫秒。满,切断内部网络与外网的一切数据交换,建立临时局域网。”
命令如急雨般落下,没有半分迟疑。
整个“野火”技术核心团队瞬间从惊愕中被激活,化作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键盘敲击声取代了呼吸声,服务器指示灯疯狂闪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电子元件过载后特有的焦糊与臭氧混合的气味。
“找到了!”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的日志,“过去七,有规律的异常数据包传输,全部集中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到两点二十三分之间!传输源……是一个未经授权的U盘设备!”
六分钟,一个足以拷贝走核心用户数据的致命窗口。
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
这个时间点,正是夜间训练营学员精神最疲惫,也是基地安保轮换的空窗期。
舟迅速切换界面,调出机房门口的监控日志:“这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进出机房。等等,只迎…只有送宵夜的保温箱经过了门口的感应区。”
话音未落,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灯般聚焦在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上——阿青。
他是团队的后勤,也是唯一一个每晚雷打不动,为所有夜训学员送餐的人。
阿青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他从未被如此审视过,那每一道目光都像针,刺得他遍体生寒。
“不……不是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猛地脱下身上的工装外套,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将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上。
一部老旧的手机,一串叮当响的钥匙,一张磨损了边角的工牌。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路过!”阿青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指着舟,急切地解释,“那几,我确实在机房门口停了一下,但那是因为舟的那个……那个录音设备没电了!她要记录学员的梦话做数据分析,但她自己老是忘记充电,我只是帮她换个电池!”
舟猛地一愣,像是被提醒了什么,立刻冲到自己的工位上,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巧的黑色盒子。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枚备用电池,又从口袋里掏出正在使用的那枚,两相对比,电池底部的序列号与U.盘插拔记录里那枚备用电源的序列号,完全吻合!
众人长舒一口气,对阿青的怀疑烟消云散。
可谜团反而更深了——如果不是阿青,那又是谁?
“问题不在人,在‘习惯’。”
苏晚星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一直没有话,只是冷眼旁观,此刻,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直直钉在墙角的那个不锈钢保温箱上。
那是一个印着“野食老店”字样的箱子,是阿青每使用的工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靠在服务器机柜旁的陆野突然动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储物间,片刻后,竟又提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保温箱。
“啪!”两个箱子并排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野食老店,我们团队从三年前创业起就一直在订他们的宵夜,送餐路线、用的保温箱,二十年来几乎没变过。”陆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指着其中一个箱子,“这是阿青平时用的旧箱,你们看手柄这里,”众人凑过去,只见那手柄的胶皮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金属骨架,“这是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
接着,他指向另一个箱子:“而这个,是上周开始出现在后勤仓库的新箱子。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手柄崭新如初,更重要的是……”他用力敲了敲箱子的内壁,发出的声音异常沉闷,“箱子的夹层里,多了一块军用级别的吸波材料。它能最大限度地屏蔽电子信号,确保里面的东西不被外界探测到。这绝不是一个送外卖的该有的配置。”
苏晚星冰冷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内鬼复制了阿青的身份和送餐的‘习惯’,甚至连路线都模仿得衣无缝。但他忽略了最不起眼的细节——一个用了三年的旧箱子,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伪造出来的。他用一个崭新的道具,暴露了自己。”
真相的轮廓已经浮现。
对方显然是想利用阿青这个最不起眼、最不会被怀疑的身份,在固定的时间窗口,用特制的保温箱作为掩护,靠近机房,利用微型设备进行数据窃取。
“满,”苏晚星的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冷静,“重启内网,给我设一个‘诱饵’。”
满心领神会,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几分钟后,一个加密账户出现在“野火”项目的内部财务系统里。
账目摘要极其刺眼:一笔高达七位数的虚假支出,标注着——“秘密打点001号认养人关系费用”。
“001号认养人”是“野火”项目最初的使投资人,身份成谜,却是整个项目的精神支柱。
这笔账目,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搞垮“野火”或者想挖掘其内部机密的人来,都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饵。
夜,再次深了。
机房外,一切如常。
凌晨两点十六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准时出现。
他提着那个崭新的保温箱,动作娴熟地走向机房,在门口短暂停留,似乎在重复着“换电池”的伪装。
他不知道,在他头顶上方的通风管道里,舟正像一只灵猫,无声地举着高清夜视相机,镜头死死锁定着他。
就在那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保温箱夹层里抽出一个薄如卡片的读卡器,准备插入预留的隐秘接口时,他习惯性地左右看了一眼,为了方便操作,稍稍拉下了遮住半张脸的口罩。
“咔嚓!”
快门声被风声完美掩盖,一张清晰的侧脸被永久定格。
那张脸,在场所有人都认识——林焰留在国内处理事务的首席助理!
那个在商业谈判桌上永远笑得滴水不漏,声称与“野火”是“良性竞争,共同进步”的伪善者。
当助理被堵在对峙现场,看到屏幕上自己摘下口罩的那张照片时,他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是林焰……是林总的意思!”他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他‘野火’这种理想主义的项目,根本走不远,迟早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崩盘!他……与其等着它死,不如趁现在还有价值,把情报卖给国外的资本,换取我们自己的发展资源!”
“呵,资源?”满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他走到助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资源,你知不知道你卖了什么?”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推到助理面前。
那是一份“野火”项目早期认养人名单,第一行的代号,赫然是“001”。
“那你知不知道,‘001’号认养人,是你妈?”满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三年前,她瞒着你,把你寄回去的五千块养老金,投给了我们这个你口之迟早崩盘’的项目。就在今下午,经过最新一轮的增值,这笔钱,现在变成了三十万。我们本来……打算今晚就给她一个惊喜。”
助理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和那个熟悉的身份证号码,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苏晚星没有再看他一眼,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城市沉睡的灯火,夜风格外地冷。
她轻声道,像是在对所有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火能燎原,也能烤熟背叛者的手——但今晚,我们先把她妈那份分红打过去。”
处理完这一切,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
机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服务器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
苏晚星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在房间里巡视,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大家平日里吃饭用的,一口巨大的砂锅上。
那是创业初期,大家凑钱买的,一起吃过无数顿泡面和火锅,锅沿上,已经磕出了好几道细微的裂痕。
就像今晚的“野火”,虽然抓住了蛀虫,但信任的裂痕,已然出现。
她静静地看着那道最深的裂痕,眼神幽暗,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久,她才收回目光,仿佛做出了一个决定。
有些东西,碎了,就不能只想着去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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