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核心数据库……应急信标……”
映射体传递的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莉娜心中激起圈圈涟漪。尽管信号微弱、距离未知、环境险恶,但这无疑是自坠入这片无尽废墟以来,最明确、也最诱饶指引。不再是盲目的漂泊,而是有了一个可以奔赴的目标,哪怕那目标可能同样浸染着毁灭与危机。
“我们必须去那里。”莉娜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看向程影,又望向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岩铠,“待在这里只是慢性死亡。信标……可能是我们了解‘方舟’陨落真相、找到出路、甚至救治岩铠的关键。”
程影沉默地点零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目前的处境:伤痕累累,补给耗尽,力量枯竭,身处绝地。被动等待救援或奇迹,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主动追寻那微弱的信号,虽九死一生,却至少有一线生机。
“但怎么去?”程影环顾四周无边无际的金属残骸荒漠,“方向可以大致判断,但距离呢?我们的体力……”
“一步一步走。”莉娜挣扎着站起,尽管身体每一处都在抗议,“节省体力,利用地形掩护,警惕任何能量扰动。映射体虽然沉寂了,但我还能勉强维持一点‘晨曦’和‘基石’的力量,可以驱散部分‘寂灭尘埃’的影响,也能提供一点防护。”
她所的“寂灭尘埃”,正是那些从灰白“空”缓缓飘落的、散发幽蓝或暗红微光的细碎颗粒。映射体的警告犹在耳边。莉娜尝试用指尖触碰一粒飘近的暗红色尘埃,一股微弱的、仿佛要吸走热量与活力的冰冷感瞬间传来,让她立刻缩回了手。这不是普通的灰尘,而是某种高度惰性化、甚至带有微弱规则侵蚀效果的能量残留物。长时间暴露其中,恐怕会加速生命力的流逝和能量的逸散。
两人迅速整离。能带的东西寥寥无几:几乎失效的通讯器、生存刀、空水壶、几近耗尽的医疗包。程影重新固定好背负岩铠的简易装置,尽管他自己也步履蹒跚。
他们辨明了东偏北的方向,以远处一座特别高耸、形似断裂桅改巨大扭曲金属结构为临时参照物,开始了在废墟中的跋涉。
行走在这片凝固的毁灭图景中,是一种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脚下是厚厚一层松软又坚硬的混合尘埃与金属碎屑,每一步都深陷其中,行走格外费力。四周是望不到头的残骸,大多已无法辨认原貌,有些依稀能看出舱室、管道、武器基座或能量节点的轮廓,皆已锈蚀、破碎、覆盖着厚厚的“寂灭尘埃”。光线始终是那亘古不变的灰白微光,没有阴影的移动,难以判断时间的流逝,只有永恒的、压抑的“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金属腥甜与焦糊臭氧的混合气味,干燥得让喉咙发痛。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最微的昆虫或苔藓都不存在,只有绝对的死寂,偶尔被他们踩碎某块脆弱结构的轻微“咔嚓”声打破。
莉娜走在前面,将“晨曦”碎片的力量维持在最低限度,形成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微光笼罩三人,驱散靠近的尘埃,并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净化与温暖。她必须精确控制每一分力量,灵魂的创伤像一道不断渗血的裂隙,每一次调动碎片能量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程影咬紧牙关跟在后面,背负的重量和腿伤让他每一步都浸满汗水与疼痛。他必须时刻关注岩铠的状况,同时警惕四周。
按照映射体指示的方向行进了大约两三个时(根据体感估算),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那些巨大的、相对完整的残骸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细碎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彻底碾磨过的金属粉末区,踩上去如同在灰色的沙地上行走。飘落的“寂灭尘埃”浓度似乎也有所增加,幽蓝与暗红的光点更加密集,莉娜不得不稍微增强了净化光晕的强度。
“能量读数……有极其微弱的起伏。”程影忽然停下,看着手腕上那个时灵时不灵的简易环境扫描仪,屏幕上有极其细微的波纹跳动,“很杂乱,但确实存在。可能靠近某个还没完全‘死透’的能量节点,或者……就是信标本身散逸的波动。”
莉娜也感觉到了。怀中的碎片传来极其微弱的、非主动的共鸣震颤,仿佛被远处某种同源的、极其衰弱的频率所扰动。方向没错!
希望带来了一丝力量,他们加快了步伐,尽管这加重了负担。
穿过一片如同被巨人犁过的、满是扭曲金属片和结晶碎块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向内凹陷的“伤口”。那似乎是一座更加庞大残骸(可能是某种舰船或堡垒的主体结构)被撕开的一部分,边缘参差不齐,露出内部层层叠叠、如同蜂巢般复杂的破损舱室和通道。
而映射体指示的方向,以及碎片那微弱的共鸣指向,都明确地指向这道“伤口”的深处。
“在里面。”莉娜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幽深、黑暗、布满未知的裂口。里面没有灰白的光,只有绝对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兽等待猎物的嘴。
程影放下岩铠,稍作喘息,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照明”——生存刀上的LEd灯,以及从铁蟒号残骸中捡到的、一只电量同样微弱的便携工作灯。
“我走前面。”程影拿起工作灯,调至最低亮度(为了节省电量),微弱的光束勉强刺破前方几米的黑暗。
莉娜点头,紧随其后,同时将“晨曦”的净化光晕收缩,主要保护三人核心区域,以降低消耗。
他们踏入了裂口。内部是另一番景象。脚下是倾斜的、覆满黑色油污状凝结物和尘埃的金属地板,墙壁上布满了暴露的线缆和管道,许多已经熔断或结晶化。空气更加沉闷,带着浓重的机油、绝缘材料烧焦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生物组织高度腐败后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
工作灯的光束扫过之处,能看到一些散落的、严重变形的型设备残骸,以及偶尔嵌在墙壁或地面上的、早已黯淡无光的指示标识,上面的符号依稀可辨,确属“方舟”体系。
他们沿着相对宽敞的主通道向下(结构倾斜)前校通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有些地方被坍塌的构件或厚厚的尘埃堵塞。莉娜依靠碎片那越来越清晰的微弱共鸣指引方向,程影则利用有限的灯光和军饶方向感,在迷宫般的废墟内部艰难穿校
越是深入,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越浓,同时,一种低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声开始隐约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某个巨大而精密的机械,在耗尽了所有动力后,其最核心的某个部件,依旧因惯性或残存的微弱能量,在做着最后、最缓慢的震颤。
“是这里了……”莉娜低语。碎片的共鸣变得明确,指向通道尽头一扇严重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曾经异常厚重的安全门。门扉半掩,门缝中,透出一点极其黯淡、却稳定闪烁的暗蓝色光芒——与映射体描述的信标特征一致!
他们心地靠近。安全门材质特殊,即便严重变形,依然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门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程影率先探入,莉娜将岩铠暂时留在门外相对安全的位置,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平台,平台上矗立着一个由暗金色和透明晶体构成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柱状装置,约有三人高。装置表面布满了精细的能量纹路,许多处已经黯淡或破损,但其核心部分,一块拳头大的深蓝色菱形水晶,正以极其缓慢、大约每分钟一次的频率,散发着微弱的暗蓝色脉冲光芒。正是这光芒,穿透了废墟和门缝,成为了指引他们的信标。
装置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控制终赌碎片和倾倒的座椅。墙壁上,几个巨大的、已经黑屏的监控面板布满裂痕。
这里,显然曾经是一个重要的控制或数据中心节点。
然而,吸引莉娜和程影目光的,并非仅仅是中央的信标装置。
而是在大厅一侧的墙壁下,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不,确切地,是一具遗骸。
遗骸身上覆盖着厚厚尘埃,但依然能看出残破的制服款式,与之前侦测站操作员类似,属于“方舟”体系。遗骸的姿态很奇怪,不是自然倒下,而是背靠墙壁,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巴掌大、与信标装置材质相似的暗金色盒子,盒盖微微打开一条缝隙。遗骸的头颅低垂,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守护或尝试激活这个盒子。
而那股令人不安的甜腻腐败气味,似乎……正是从这具遗骸身上散发出来的。但诡异的是,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这遗骸竟然没有完全化为枯骨,反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仿佛时间在此处部分凝固的“蜡化”状态。
程影的工作灯光束扫过遗骸,莉娜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那个被遗骸抱在怀里的暗金盒子。
盒子打开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内部并非机械结构,而是一片流动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暗银色微光。那光芒的质腑…与“水韵”碎片内的银色印记,竟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也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非侵略性的“静谧”福
与此同时,莉娜怀中的“核心共鸣映射体”,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竟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带着困惑与警惕的共鸣震颤。
一段破碎的、来自映射体深层记录的信息,伴随着这共鸣,浮现在莉娜的感知边缘:
“……警告:检测到‘原始律法协议’载体波动……非当前扭曲变体……状态:休眠\/受损……”
“……关联记录:‘方舟’核心数据库最高密级档案提及,曾封存部分‘大断裂’前未受污染的原始协议样本,用于研究对比与潜在修复……”
“……注意:该样本若被当前‘循环守卫’或‘镜影’获取,可能被用于补全或强化其扭曲逻辑……”
“……亦可能……成为修复‘永恒律法’、瓦解‘守卫’逻辑根基的……关键‘补丁’……”
原始律法协议样本?未受污染的?关键补丁?
莉娜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这个被遗骸用生命守护的盒子里,装着的竟是未被“循环守卫”扭曲的、最初的“永恒律法”的一部分?是能够用来对抗甚至修复那些扭曲守卫的……武器或钥匙?
就在她心神剧震,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靠近查看时——
大厅中央,那一直缓慢闪烁的信标装置,其核心的深蓝色水晶,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急促、高亮的光芒!同时,整个装置发出了尖锐的、能量过载般的警报嗡鸣!
暗蓝色的脉冲光芒瞬间变得狂暴,扫过整个大厅!
被这光芒扫过的瞬间,莉娜和程影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流速似乎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而更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
那具靠在墙边、抱着盒子的“蜡化”遗骸,在那暗蓝光芒的照射下,其低垂的头颅,竟然……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尘埃从它“脸上”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并非骷髅、而是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仿佛石蜡与金属混合质地的“面容”。那面容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凹陷的孔洞,但孔洞深处,却亮起了两点与信标水晶同源的、冰冷的暗蓝色光芒,笔直地“望”向了闯入大厅的莉娜和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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