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空间的夜，静得能听见书页在空气中轻轻舒展的微响。百科图书馆里没有昼夜交替，却因灵泉池泛出的金光，分出了明暗层次——书架深处是沉沉的墨色，只有架顶垂落的光带，将一排排书脊照得清晰，像列阵的士兵，沉默地守护着千年的知识。
胤宸提着一盏琉璃灯，从空间入口处缓步走入。灯芯是系统生成的“永燃火”，不烫手，却能发出温润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袖口绣着暗纹的云纹，是闻咏仪特意为他做的，“玄色衬得沉稳，适合查书”。
按昨日同盟密议的分工，他今日要整理《秦代水利考》中郑国渠的修建细节，尤其是“泾水淤田”的技术参数，以便后续献给工部。可走到“秦代典籍区”的书架前，他却顿住了脚步——往常整齐排列的书册，今日竟有一处空缺，像是有本书被人抽走，又特意留了个缝隙。
“奇怪，昨日来还好好的。”胤宸轻声嘟囔，伸手去摸那处空缺的书架板，指尖刚触到木质表面，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震动，从书架深处传来，带着一种类似心跳的节奏。
紧接着，“哗啦”一声轻响，从书架的第三层，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册突然自行弹出，在空中翻了两页，稳稳地落在他伸出的另一只手上。
胤宸低头一看，封皮上用烫金的篆字写着——《史记·秦始皇本纪》。
这是他转世前的本纪，也是他从未在系统图书馆里主动寻找过的书。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抚过封皮上的纹路，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过往。琉璃灯的光落在书页上，他下意识地翻开，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不是寻常古籍的陈腐味，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像是刚被人翻阅过。
书页自动停在邻78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三道横线，标注着三行关键文字：
第一行是“郡县制利弊：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然苛政猛于虎，失民心者失下”；
第二行是“水利兴邦：郑国渠成，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此水利之效也”；
第三行是“轻徭役以安民心：秦末徭役繁，民力竭，故陈涉起而下响应，为政者当记‘民为根本’”。
朱砂的颜色鲜红，像是刚点上去不久，笔尖划过的痕迹还带着细微的毛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胤宸的目光落在第三行标注上，心脏猛地一跳——“轻徭役以安民心”“秦末徭役繁，民力竭”，这不正是昨日胤珩在浣衣局外调研时提到的“徭役过重致民怨”吗？
他想起昨日午后，胤珩递给他的那张麻纸，上面记着“浣衣局宫女月休两日，冻疮者过半，日薪五文”，还有那句“此徭役如秦末之重”。当时他只觉得胤珩观察细致，却没料到，今日系统就通过这本《史记·秦始皇本纪》，用他自己的本纪内容，再次印证了徭役问题的重要性。
“苛政猛于虎，失民心者失下……”胤宸轻声念出朱砂标注的文字，指尖抚过“秦末徭役繁”这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作为嬴政，他当年一统六国后，确实推行过繁重的徭役，修长城、建阿房宫、筑直道，虽为后世留下了基业，却也耗尽了民力，最终导致下大乱。如今转世为胤宸，看着眼前的标注，像是在透过千年的时光，给自己提了个醒。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朱砂标注的地方，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不是琉璃灯的温度，也不是书页的温度，而是一种类似人体的暖意，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记住过往的错，才能走好现在的路。”
胤宸深吸一口气，将书册摊在旁边的石桌上，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和一支狼毫笔——这是他从景阳宫带来的，特意用来记录重要的资料。他先将“水利兴邦”那部分的标注抄下来，尤其是“郑国渠成，关中为沃野”这句，旁边还加了批注：“可参照郑国渠淤田法，改良西北戈壁，结合《秦代水利考》第32页技术参数，制定灌溉方案。”
接着，他的目光又回到“轻徭役以安民心”的标注上，笔尖顿了顿，想起胤珩提出的“增休、发药、加钱”三策，在宣纸的另一侧写道：“后宫徭役现状：浣衣局月休两日，冻疮无药，日薪五文，类秦末之弊。胤珩三策可行，需先从后宫试点，再推至朝堂，可结合‘轻徭役’标注，寻古籍论据支撑。”
抄到“郡县制利弊”时，他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如今大清推行的是“行省制”，虽与秦代的郡县制不同，却也影中央集权”的核心。朱砂标注里写“法令由一统，然苛政猛于虎”，像是在提醒他，无论何种制度，若失了民心，终究难以为继。他在纸上写下：“行省制需避‘苛政’之弊，可借郡县制‘法令一统’之利，辅以轻徭役、兴水利，方为长治久安之策。”
琉璃灯的光渐渐暗了些，胤宸才惊觉自己已经抄了近一个时辰。宣纸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一边是水利与徭役的具体方案，一边是制度利弊的思考，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他将《史记·秦始皇本纪》轻轻合上，封皮上的篆字在灯光下依旧醒目，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这些标注，不是偶然，是指引。
他提着琉璃灯，走到书架前，想将书册放回原位，却发现书架上那处空缺的位置，恰好刻着一行字——“为君者，当以史为鉴，以民为本”。这行字之前从未见过，显然是今日书册弹出后才显现的。
胤宸的心中豁然开朗。系统弹出这本《史记·秦始皇本纪》，标注这三行关键文字，不仅是为了呼应胤珩的徭役调研，更是为了让他以自己的过往为鉴，在如今的同盟行动中，避免重蹈覆辙。水利是根基，徭役是民心，制度是骨架，三者缺一不可，这才是治国的根本。
他不再犹豫，将书册放回书架的空缺处，那行字瞬间隐去，书架又恢复了往日的整齐。提着琉璃灯往空间入口走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代典籍区”，那里的金光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像是在为他的领悟送上祝福。
走出系统空间时，景阳宫的刚蒙蒙亮，窗外传来宫女扫地的轻响。胤宸将抄满字的宣纸叠好，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决定等亮后，先把这些内容交给闻咏仪和胤珩，再一起完善徭役改革和水利改良的方案。
他靠在窗边，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想起《史记·秦始皇本纪》里的朱砂标注，想起胤珩蹲在浣衣局外记录的身影，想起同盟密议时兄妹们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他不仅要兴水利、强国家，更要安民心、避苛政，用千年的教训，铺一条不一样的路。而这本自动弹出的《史记·秦始皇本纪》，便是他迈出这一步的第一个指引，也是同盟行动中，最珍贵的“史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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