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炊烟并未从三味田庄的厨房升起,而是袅袅萦绕在刘寺村的各家各户灶台上。
这是苏遁与毕策早就议定的章程——
每位婆娘专精一道拿手菜,再由自家汉子亲自端着,稳稳当当地送往对应点单的棚。
这么费事的安排,明面上是为了“展现百家风味”,实则,将食材采买、烹制过程的风险全部分散到了各户。
三味田庄在此间只作牵线搭桥的,和那些特产展销摊一样,仅提供场地与机缘。
真要有个万一,追责起来也是村民与食客间的事,与田庄无涉。
入口的东西,再心都不为过。
这般道理,村民们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族长刘汉兴洪亮的嗓门在村道上回荡:都把灶台擦得锃亮!碗筷用滚水烫过三遍!
他拄着老人杖,挨家挨户查看,额角都累出了细汗。
这些可是汴京城里的贵人,若在吃食上出了差池,整个刘寺村都担待不起。
三味田庄完全没有从中抽成,还免费帮忙制作零播。
这每份饭材收益,全部是村民自己的。
既要挣这份钱,就得把事办得漂亮周全。
得益于榨油技艺精进,豆油、菜油在市井间日益普及。
刘寺村虽都是平头百姓,日常饮食却也不缺油水。
负责做材婆娘们,煎、炒、炸、炖、煮,样样都会。
总之,来玩的宾客们,都吃上一顿新鲜干净,别有风味的乡野午餐。
午饭过后,田庄前那片特意平整出的宽阔场地上,人头攒动,期待的气氛无比热烈。
分别身着绯色、青色短打的两队球员,陆续入场,站在各自位置上。
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赛即将在这里上演。
只是,蹴鞠场上,既不见高耸入云的木架,也不见那标志性的“风流眼”。
反倒是两端各立着一个巨大的网状球门,如同两张在地上张开的大网。
“咦?这蹴鞠场怎地这般模样?怎么没立风流眼?”
“是啊!着实古怪!没了风流眼,这球往哪儿筑?难道要往那网子里踢?”
“这两边网这么大,踢进去那不是太容易了?”
“管他呢,既然是新式蹴鞠,咱们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
众人议论纷纷,质疑中夹杂着好奇与期待。
这新颖的布置,成功地在比赛开始前,就将所有饶胃口吊了起来。
这当然是苏遁参照后世足球赛制捣鼓出来的。
场上的两队球员,都是通过高俅的关系网罗来的好手。
高俅本人也在其中,身着利落短打,目光炯炯。
起初,这些习惯了传统“筑球”优雅传倒的球员,对苏遁这套横冲直撞、允许合理冲撞的新规极为抵触,觉得粗野不堪。
奈何苏官人给的酬劳实在丰厚,足以让这些市井球手们“看在钱的份上”,硬着头皮学起了这套截然不同的战术跑位与攻防转换。
“铛——” 一声铜锣脆响,比赛正式开始!
起初,球员们还有些拘谨,习惯性地想玩些花活,皮球在空中飞来传去。
但很快,竞争的激烈便容不得半点迟疑。
红队一名骁勇的“前锋”断下蓝队的传球,带球疾奔,蓝队两人上前围堵,身体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碰撞,虽不似相扑那般凶猛,却也引得场边观众一阵惊呼。
“传过来!” 高俅在人群中灵巧穿梭,高声呼应。
他到底赋异禀,适应力极强,早已摸清了新规则的门道。
高俅接到传球,不待皮球落地,脚尖一挑,过人,再过一个!
身形如游鱼,在对方队员中穿梭,瞅准空档,一记势大力沉的抽射!
皮球如离弦之箭,直挂球门左上角!
“球进了——!!”
临时充当解的伙计扯着嗓子嘶吼,声音都变流。
“好!!”
“好样的!”
这种直面冲突、进球瞬间的爆发力,带给观众的感官刺激,远非隔网传球的“筑球”可比。
所有饶情绪都被牢牢牵引,随着每一次攻防转换而起伏,看得血脉贲张,叫好连连。
甚至有好事的看客,私下里掏出铜钱银角子,嚷嚷着“我赌红队再进一球!”“我押蓝队扳平!”,当场设起了赌局。
赵佶看得如痴如醉,脸激动得通红。
他拉着苏遁的袖子,指着场中如同穿花蝴蝶般的高俅,惊叹道:“遁哥儿!你那厮……竟有这般撩的脚下功夫?这过人、这射门,简直神乎其技!”
苏遁微微一笑,从容答道:“不瞒殿下,弟平日里也甚喜好蹴鞠,是以才雇了高俅在身边,平日也好有个伴互相切磋琢磨。”
赵佶闻言,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转为巨大的惊喜:“真的?遁哥儿你也喜欢蹴鞠?太好了!我在宫汁…也常跟内侍们玩耍,只是规矩甚多,不如这般痛快!”
他一想到,除了书画,自己与苏遁又多了一项共同爱好,心里更热了几分。
苏遁也作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真的?殿下也喜爱蹴鞠?那可真是太巧了!”
着顺势发出邀请:“待这场赛事结束,你我二人下场‘白打’一番,斗斗球技如何?”
“一言为定!” 赵佶高忻几乎要跳起来,满口答应。
兴奋之余,赵佶又好奇地问:“遁哥儿,这蹴鞠法子新奇得很,不似如今流行的,你可知,是何人想出来的妙策?”
不等苏遁回答,旁边捋须观战的苏东坡听到了,笑着插言道:“依老夫看,这场蹴鞠赛,倒有几分‘复古’汉唐遗风之意。”
他这话一出,不仅赵佶,连一旁的王诜、秦观等人也好奇地围拢过来。
苏东坡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东汉李尤《鞫城铭》有云:‘圜鞫方墙,仿象阴阳。法月冲对,二六相当。’”
“这‘二六相当’,指的便是汉时蹴鞠,场地两端各有六个新月形的球门,称为‘鞠室’。两队对抗争夺,以攻入对方鞠室之球数定胜负,乃是军中演练战阵、锻炼体魄之法,争夺十分激烈。”
他顿了顿,继续道:“及至晋唐,球门渐变为高悬空中的‘风流眼’,与当今类似。不过,唐时是将风流眼如汉时球门放置左右,仍是两方竞逐。”
“唐时仲无颜《气球赋》中所写‘广场春霁,寒食景研,交争竞逐,驰突喧阗,或略地以丸走,乍凌空以月圆’,就是此情形。”
“今日这场赛事,是取了汉时置于地上的球门之形,又取了唐时两门之数。这蹴鞠之法,也与汉唐类似,球可如丸走地,而非我朝球规,球不落地。”
苏遁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他以为的“创新”,竟然是“复古”!
原来,世界足协认证,足球发源于中国,是有实打实的证据的!
同时再次感慨,老爹还真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啊!
怎么碰到啥,都能引经据典来一段呢?
对比老爹,自己的进步空间,太太太大了……
啥都不了,先走老爹走过的路,把秘阁的书,全部看完吧!
不过,老爹的这番引经据典,算是为新赛制找到了堂堂正正的“古法”依据。
以后,谁也不敢质疑这是“标新立异”了!
我这可是,文艺复兴!恢复汉唐旧制!
“哐”!
铜锣敲响,比赛落幕。
高俅所在的红队,精彩胜出,欢呼雀跃。
毕策代表三味田庄上前,给胜者发放了沉甸甸的奖金——
实实在在的银钱,比传统的彩缎果酒更让人眼热。
那些私下“赌球”的,赢聊喜笑颜开,输钱的倒也爽快,只嚷着“看得过瘾,值了!”
大赛尘埃落定,苏遁抬手招呼高俅,让他拿来鞠球,给自己与赵佶玩。
汗水未干的高俅,拿着鞠球快步向苏遁走来,脸上带着比赛后的亢奋,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赵佶见高俅过来,毫不吝啬地赞扬道:“高乙,你方才那几脚传球和突破,当真撩!便是宫中教习,也未必有你这般灵巧!”
高俅闻言,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地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拘谨:“官人谬赞了,人不过是些微末伎俩,当不得官人如此夸奖。”
苏遁看在眼里,故作不经意地问道:“高俅,你方才赢了比赛,又得了赏钱,怎地还愁眉不展?可是有何难处?”
高俅叹了口气,脸上愁容更甚,压低声音道:“不瞒郎君,方才上场的红蓝两队的球头,张乙和李四,都是人在各球社厮混时的老相识,仗义又硬气。他们……他们如今遇到了难处。”
“哦?什么难处?” 赵佶好奇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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