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遁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有人注意到了,假意嗔笑:“你拿我当神仙啊……这么复杂的卡牌,我怎么做。”
文骥忙问道:“那这三味书屋在哪儿?我也要去买一副!”
“对对!我也要!”
“还有我!”
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苏遁,满是渴求。
苏遁叹了口气:“大家只怕要失望了。三味书屋远在千里,在杭州。我也只买了这一副卡牌带上京。”
看到众人满脸失望,他又留下悬念:“不过,我离开杭州的时候,听那三味书屋的东家,准备在汴京城开一家分店。就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铛——铛——铛——”
在众人遗憾的叹息声中,清越悠扬的课钟声响起,午休结束了。
大家整理好仪容仪表,哗啦啦潮水一般,流向院子正北方的「明伦」堂。
根据高俅帮着领到的课表,苏遁大致梳理了自己的课表:
巳时(9:00-11:00)大、经学。
午时(11:00-13:00)午餐与午休。
未时(13:00-15:00)书学、韵学。
申时(15:00-17:00)律学、算学。
另外,还有每旬一次的大课——四斋学子共聚明伦堂论学,以检验近期所得。
今日,恰逢明伦堂论学。
午后的蝉鸣聒噪得近乎沸腾,明伦堂内却弥漫着庄重的肃穆。
四斋生员分列而坐:「立爱」「贵仁」两斋的不少童子尚带懵懂,「大雅」斋学子初显少年模样,已有沉稳之气,「信厚」斋的生员,则端坐如松,眉宇间已有士子风仪。
博士朱鉴立于堂上,宽袍大袖,目光扫过济济一堂的少年郎,朗声道:“今日同堂论学,题曰‘志’。何谓志?志在何方?何以行之?诸生当依所学,各言尔志。”
长幼有序,论学从「信厚」斋开始。
「信厚」斋斋长苏行冲率先起身,引《周易·乾卦》为据:“《易》曰:‘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学生以为,此即志之本源!志者,如乾阳运转,刚健不息之心也。”
“学生之志,在穷究人之理,效先祖制水运仪象以窥道,格物致知,以尽人事。”
苏遁扬眉看他,苏行冲这是受祖父苏颂影响,立志当一名“科学家”?
看来,自己的“格物学”已经可以有同好了!
四斋学习深度不一样,「立爱」斋学《孝经》《论语》,「贵仁」斋学《孟子》《诗经》,「大雅」斋学《尚书》《礼记》,「信厚」斋学《周易》《春秋》。
同堂论学需引经据典,考察生员对最近所学的活学活用,是以苏行冲引用了《周易》。
「信厚」斋其它同学同样引用《周易》或《春秋》以述己“志”,在场的博士与学谕偶尔做出点评。
「信厚」斋之后便是「大雅」斋,身为斋长的赵明诚首当其冲。
他年神情端肃,引《礼记·大学》开篇:“《大学》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学生之志,在‘明明德’,欲效史家班、马,博考金石,究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使后世知我朝文物之盛,德泽之深!”
苏遁有些惊诧,赵明诚这是现在就立志当金石学家了?
时间在众学子的论学中一点一滴过去。很快,轮到了「贵仁」斋,斋长范潩首先站起身,恭敬道:“《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学生愿从贤者游,克己复礼,行君子之道。”
接着是黄相,他霍然起身,神采飞扬,朗声道:“子曰:‘学而优则仕’,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下!’ 学生之志在中举做官,牧民守土,如范文正公所言‘先下之忧而忧,后下之乐而乐’,安邦定国,方不负此生!”
声音洪亮,引范仲淹名言,少年意气勃发,引得不少童子投来羡慕目光。
轮到李清照,她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学生之志,在增胸中锦绣,添笔下华章。不求显达于当世,惟愿青史之上,能留只言片语,不负此身才情,不负圣贤教诲。”
这一番发言引得不少「大雅」「信厚」斋年长学子纷纷侧目,觉得她太过自大。
毕竟,上古黄帝神农至今数千年,生民以亿兆计,能载于史书上的才有多少人?
青史留名,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就在不少人议论纷纷时,苏遁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明伦堂上空:
“学生之志,为明智明德,而后——成圣。”
满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还在低声议论的童子们,此刻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八岁同窗。
「信厚」斋那些素来沉稳的年长生员,脸上也露出了惊愕与荒谬交织的神情。
黄相露出五体投地的佩服之色,偷偷朝苏遁竖起了大拇指,文骥则惶恐地拽住了苏遁的衣角。
李清照侧头看苏遁,清澈的眸子里也满是震动。
朱鉴脸上的温和赞许瞬间冻结,继而化为一片铁青。
他猛地一拍身前书案,“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众人心头一跳:“狂妄!无知儿!地悠悠,唯孔圣光照千古!尔等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安敢口出狂言,妄称成圣?此乃亵渎圣贤!”
怒斥之声,带着雷霆之威,震得梁尘仿佛都要簌簌落下。
苏遁并未退缩,反而迎上朱鉴锐利如刀的目光,澄澈的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只有坦荡的探询:“学生愚钝,敢问博士,孔夫子在成圣之前,难道不是普通人吗?非爹生娘养?无需五谷果腹、布帛蔽体?”
“既然孔夫子可以由凡人成圣贤,学生亦是父母生养之凡胎,为何不能以此为目标?”
朱鉴被问得气息一窒,脸色由青转红,指着苏遁的手指微微颤抖:“你…你强词夺理!孔圣人乃纵之圣,岂是凡俗可比?”
“博士容禀!” 苏遁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孔老夫子,乃儒家之圣。然自古至今,道圣有老子,谋圣有鬼谷子;医道通神者,医圣张仲景;笔走龙蛇者,书圣王羲之,草圣张旭;诗泣鬼神者,诗圣杜甫;丹青妙绝者,画圣吴道子;茶经传世者,茶圣陆羽;运筹帷幄者,兵圣孙武;文韬武略者,武圣姜太公!”
他如数家珍,一个个名字掷地有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明伦堂内。
“可见,精研一道,穷极其理,超迈当世,臻于化境者,皆可称圣!学生不才,若他日于某一道上能窥得门径,登堂入室,为何不能成圣?”
满堂寂然,唯有窗外蝉鸣更加喧嚣。
朱鉴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愕然与震动。
他望着阶下那身量未足、却语出惊饶童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
这番话,竟似一把无形的凿子,将“圣人”那高踞云端、金光闪闪的神像外壳,敲开了一道惊心动魄的裂痕。
那层被千年香火供奉出的不可企及的崇高,似乎正簌簌剥落,露出了其下一条或许凡人亦可攀援的、布满荆棘却也充满可能性的路径。
他沉默良久,堂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听到无数颗年轻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最终,朱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复杂:“汝……欲成何圣?”
苏遁坦然摇头,目光澄澈见底,带着孩童的纯真与超越年龄的坦诚:“学生年幼,读书甚少,见识浅薄,尚未知晓该精研何道,成就何圣。”
他顿了顿,的胸膛微微挺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仿佛在宣读一个郑重的誓言,响彻在每一个饶心头:
“然,无论将来成就何道之圣,学生愿效法横渠先生张载之言——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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