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博多城西,原岛津家别苑。
这座占地三十亩的园林,如今挂上了“大明东瀛招贤馆”的牌匾。一大早,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有穿着洗得发白的儒服的老人,有背着药箱的郎中,还有手里拿着鲁班尺的工匠。个个神情忐忑,却又带着一丝希望。
李鲤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下面的人群。身旁站着新上任的招贤馆主事——原宁波府学训导周文清,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的中年人。
“大人,”周文清低声道,“三来,已登记了二百七十三人。其中通晓汉文的四十七人,郎中三十二人,工匠五十四人,其余是账房、画师、乐工等。”
“识字的人太少。”李鲤皱眉,“二百多人,才四十七个识字的?”
“倭国文教不兴,识字的多是僧侣、贵族。平民能识几个字,已算难得。”周文清苦笑,“就这四十七人,能通读《千字文》的,不过十余人。”
李鲤沉默片刻:“那就从《三字经》教起。设蒙学馆,六至十二岁孩童,强制入学。教材用《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再加《大明律》节选。”
“强制?”周文清一惊,“那些倭人百姓,怕是不愿…”
“每日管两顿饭。”李鲤打断他,“来上学的孩子,早晚各一顿稠粥,中午一个馍。学得好的,每月再发三斤米,让父母带回家。”
周文清眼睛亮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必有学子!”
“不止孩子。”李鲤继续道,“设夜校,教十六至三十岁青壮识字。每晚学一个时辰,学会一百个字,赏米一斤。能通读《千字文》的,可到招贤馆当差,月俸一石。”
“这…这会吸引很多闲散之人。”
“要的就是闲散之人。”李鲤淡淡道,“这些人没事做,就会生事。给他们找点事做,给条活路,他们就会成为我们最忠实的拥护者。”
周文清深深一揖:“大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还有一事。”李鲤转过身,“找几个通晓倭国典故、神话的人。本官要重修倭国史。”
“重修?”
“对。”李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倭国史书,多记载皇如何神武,贵族如何荣耀。要改——改成皇荒淫,贵族暴虐,百姓困苦。改成…我大明王师,是来解救他们的。”
周文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釜底抽薪,彻底断绝倭国的历史记忆啊!
“迎有难度。”他斟酌着词句,“倭国史书多用变体汉文,且多藏于寺院、贵族家中,民间少有流传。”
“那就从寺院下手。”李鲤早有准备,“传令各军,凡遇寺院,可保全建筑,但所有经书典籍,一律收缴。就…就要建藏书楼,惠及百姓。”
“那僧人…”
“僧人分两类。”李鲤道,“通晓汉文、愿意还俗的,可到招贤馆任教,待遇从优。冥顽不灵的…送去矿山劳改。”
周文清打了个寒噤,但不敢多言:“下官明白。”
“去吧。一个月后,我要看到第一批学童能背《三字经》。三个月后,我要看到第一本新修的《倭国史略》。”
“是!”
周文清退下后,李鲤继续看着楼下的人群。招贤馆的大门开了,开始登记。一个老儒颤巍巍地递上文凭——是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足利学校”四个字。
“足利学校…”李鲤喃喃道。他知道这所学校,是倭国最有名的汉学塾。这老儒,倒是个人才。
“大人,”沈炼悄无声息地出现,“燕王殿下派人送信,已抵达日向国都城。萨摩岛津家派人求和,愿称臣纳贡,但求保留领地。”
“保留领地?”李鲤冷笑,“告诉他,可以保留性命,但领地必须交出。岛津家的人,全部迁到博多居住,不得再回萨摩。”
“这…岛津家怕是不会同意。”
“那就打。”李鲤毫不犹豫,“告诉燕王,不必强攻。派股部队袭扰,烧他们的田,毁他们的路,截他们的粮。萨摩贫瘠,经不起折腾。最多两个月,岛津家不降也得降。”
“是!”
“还有,”李鲤叫住沈炼,“让燕王注意一个人——岛津家的嫡子,岛津义久。此人颇有才干,若愿降,可重用。若不愿…你知道该怎么做。”
沈炼心中一凛:“属下明白。”
午后,李鲤来到博多城东的临时学堂。这是征用的一座寺庙,大殿里坐着一百多个孩子,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不等。他们穿着破旧但干净的衣服,坐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先生。
台上是个三十多岁的倭人,叫中村一郎,原是博多寺院的杂役,识得些字,被招来当蒙师。此刻,他正用生硬的汉语,领着孩子们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孩子们跟着念,口音古怪,但很认真。因为教室后面,摆着几大桶粥,香气弥漫。念完书,他们就能喝到一碗稠粥——对很多孩子来,这是一里唯一能吃饱的时候。
李鲤站在窗外看了很久。一个瘦的男孩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孩子念得特别卖力,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先生,手在膝盖上跟着比划。
“那孩子叫什么?”他问旁边的学监。
“回大人,叫太郎,八岁。父母在战乱中死了,现在跟着祖母。每走五里路来上学,从不缺席。”
“每都能喝到粥?”
“能。他饭量大,每次都要添。但…但每次都偷偷留半个馍,带回去给祖母。”
李鲤沉默了。他想起另一个时空的那些照片——战火中的孩子,饥饿的眼睛,绝望的表情…
不,不一样。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现在做的,是为了救更多的孩子,救千千万万的华夏孩童。
“告诉厨房,”他低声道,“从明起,每个孩子下学时,再发一个馍,让他们带回家。”
“大人仁慈!”
仁慈?李鲤苦笑。他正在策划一场亡国灭种的战争,却在这里发馍馍,真是讽刺。
但他必须这么做。硬刀子要狠,软刀子要软。一手拿剑,一手拿粮,才能彻底征服这片土地。
离开学堂,李鲤去了城外的军营。徐辉祖正在校场上操练新附军——三千名投降的倭国足轻,穿着明军淘汰下来的旧铠甲,正在练习枪阵。
“杀!杀!杀!”
喊杀声震,但队形松散,动作生疏。一个倭人足轻动作慢了半拍,被教官一鞭子抽在背上,皮开肉绽。
“停!”徐辉祖看见李鲤,挥手叫停训练,快步走来,“大人怎么来了?”
“看看新附军练得如何。”李鲤看着那些倭人士兵,“可用吗?”
“勉强。”徐辉祖摇头,“单打独斗还行,结阵而战,差得太远。而且…眼神不对。”
“什么眼神?”
“狼的眼神。”徐辉祖压低声音,“你看他们看教官的眼神——表面顺从,内里藏着恨。这些人在倭国是最底层,被武士欺压惯了。现在换了主子,一样是奴仆心态。用得好了,是条好狗。用不好…会反噬。”
李鲤点头:“那就别让他们闲着。多操练,累到没力气想别的。再,从明军里选些老兵,和他们同吃同住,教他们汉语,讲大明的故事。”
“大饶意思是…同化?”
“是驯化。”李鲤纠正,“狗要从养,才认主。这些人,要用三年时间,把他们变成明军的狗。将来打本州,就用他们打头阵——用倭人杀倭人,最合适。”
徐辉祖心中发寒,但不得不承认,这招够毒,也够有效。
“对了,”李鲤忽然想起一事,“那些投降的倭国女子,安置得如何?”
“按大饶吩咐,集中在城西的织造坊,纺纱织布,管吃管住。有愿意嫁给我军将士的,已成了三十多对。”徐辉祖顿了顿,“只是…有些将士嫌她们是倭人,不愿娶。”
“加赏。”李鲤毫不犹豫,“娶倭女为妻者,赏银二十两,田五亩。纳为妾者,赏银十两。所生子女,一律登记为大明民籍,与汉人子女同等对待。”
“这…会不会引起将士不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鲤淡淡道,“告诉他们,这是为国出力。多生一个孩子,就多一个大明子民,少一个倭人。”
徐辉祖懂了。这是要从根子上,彻底混灭倭饶血脉。
夕阳西下时,李鲤回到府衙。案上堆满了文书——沐英从丰前送来的战报,朱棣从日向发来的军情,还有应传来的朝堂动态。
他先看朝堂的文书。方孝孺又上了三道奏折,痛陈征倭之弊,要求罢兵。礼部、都察院跟进,一时间,朝中罢兵之声甚嚣尘上。
但朱元璋全部留中不发。只在最后批了一行朱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信李鲤。”
短短十个字,重如千钧。
李鲤眼眶有些发热。这位历史上以多疑着称的皇帝,此刻却给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份信任,他不能辜负。
再看军情。沐英已拿下大隅大半,伊东家退守深山,在做最后抵抗。朱棣那边,岛津家还在硬撑,但粮道被断,军心已乱。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校
他铺开纸,开始给朱元璋写奏报。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而是掏心窝的话:
“陛下容禀:臣在倭国,推行汉化,设立学堂,重修史书。此非一日之功,然三年可见成效。今倭童学汉语,倭女嫁汉人,倭兵用汉制…假以时日,倭地将无倭语,无倭俗,无倭人。”
“然此策艰难,朝中必有非议。臣请陛下顶住压力,给臣三年时间。三年后,若东瀛未定,倭患未除,臣愿自裁以谢下。”
写到这里,他停笔沉思。然后,又加了一段:
“另,臣访得倭国南朝皇后龟山之下落,在吉野山郑已派细作前往,若得此人,则征伐本州,名正言顺。此乃赐良机,万望陛下圣断。”
信写完了,用火漆封好。李鲤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沉的夜色。
博多城已恢复平静。街上有明军巡逻,商铺点起灯火,更夫开始打更。这一切,看起来就像大明的任何一个城镇。
但李鲤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那些倭人贵族在暗中串联,那些武士在积蓄力量,那些百姓在观望犹豫…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硝烟,没有厮杀,但同样残酷,同样决定生死。
而他,必须赢。
夜色中,一轮明月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博多城,洒在海面上,也洒在对岸那片尚未征服的土地上。
等着吧, 李鲤望着北方,很快,就到你们了。
海风吹来,带着远方的气息,也带着…变革的味道。
一个时代,正在死去。另一个时代,正在诞生。
而他就是那个执刀的人,也是那个接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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