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头炎热,可柳家人像是揣了团火在心里,劲头足得很,刚蒙蒙亮就爬起来忙活。晒稻谷、翻谷堆、清谷壳,晒谷场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的声响,竹扫帚划过竹席的“沙沙”声、木耙摊谷的“哗啦”声,混着大人孩的吆喝,在日头底下滚来滚去。
柳依依是被窗外的动静吵醒的。晒谷场方向传来竹扫帚划过竹席的“沙沙”声,混着三叔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隔着半条村都听得见:“二哥——搭把手!把最东边那卷竹席再挪挪!那儿日头足,晒得透,傍晚就能干透!”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短袖,胳膊一伸就套了上去,指尖在衣襟上摸索着扣扣子,“啪嗒啪嗒”扣到最底下一颗,趿拉着凉鞋就往外跑,鞋底在水泥地上磕出轻快的声响。
院子里,柳奶奶已经把灶房拾掇得利利索索,正蹲在井台边洗菜,竹篮里的青菜沾着水露,翠得发亮。她手里的水瓢一歪,清凌凌的井水“哗啦”浇在菜上,冲得泥沙簌簌往下掉。
“依依醒啦?”奶奶回头看见她,眼角的皱纹笑成了朵花,手里的青菜在水里荡链,“等会儿从晒谷场回来,记得捎点新米过来。中午咱就熬新米粥,让你尝尝头茬鲜。”
柳依依跑到井台边,弯腰帮着把洗好的青菜往竹篮里拾,鼻尖蹭到片菜叶上的水珠,凉丝丝的:“知道啦奶奶!我等会儿就跟爸,多装半袋回来,保证淘得干干净净,一粒沙子都没有!”
“这丫头,就知道吃。”奶奶用手背蹭了蹭她的额头,掌心带着井水的凉意,“快去晒谷场吧,别让你爸等急了。”
“奶奶我先去晒谷场看看!”柳依依没顾上洗脸,抓起门后挂着的草帽往头上一扣,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就往晒谷场跑。她跑得飞快,布鞋踩在草叶上,惊起几只蚂蚱,“扑棱棱”跳进旁边的豆田。
远远望见晒谷场已经热闹起来——柳爸爸正握着木耙,把堆积的稻谷往竹席上摊。金黄的稻粒在席子上铺开,薄薄一层,像铺了层碎金,被晨风一吹,泛起细碎的波纹,看得人心里亮堂。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稻粒上,瞬间就没了影。
“爸,我来帮你!”柳依依几步窜到近前,抓起墙角的木推板,学着爸爸的样子推着稻谷往前走。木推板的边缘划过竹席,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稻粒被推得匀匀的,露出底下干爽的席面,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谷物晒干后的清香,混着泥土味,好闻得很。
“慢点推,手腕用点巧劲。”柳爸爸直起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又握紧木耙,“别把稻粒推到席子外面去,浪费。你三叔去取推碾米机了,等这稻子晒得半干,摸着不粘手了,中午就能碾新米。”
柳依依眼睛“唰”地亮了,手里的木推板都差点歪了:“真的?那中午就能喝上新米粥了?”
“那还有假。”柳爸爸被她这馋样逗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衫传过来,“你妈在家蒸了白面馒头,暄腾腾的,捏着能弹起来,中午就着新米粥吃,保准让你解解馋。”
正着,远处传来辰哥的嚷嚷声:“依依!等等我!”抬头一看,燕姐和辰哥正往这边走。辰哥扛着把比他还高的大扫帚,扫帚梢在地上拖出“沙沙”声,老远就喊:“依依,咱比赛谁扫的谷壳多!输聊给赢家买冰棍,绿豆的!”
燕姐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口盖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热气顺着布缝往外钻,混着一股甜丝丝的面香飘过来,勾得柳依依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妈刚起锅的白面馒头,给你们带了几个,先垫垫肚子。”她把竹篮往旁边的青石头上一放,篮底与石头碰撞发出“咚”的轻响,随即掀开蓝布——四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躺在里面,还冒着袅袅热气,表皮光溜溜的,像裹了层淡淡的糖霜,在日头下泛着柔和的光。
燕姐伸手捡了个最大的,递到柳爸爸面前,手腕上的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晃:“二叔,您先吃一个垫垫,这阵子割稻子累坏了。”又转头对柳依依,“依依,你自己拿一个,刚出锅的暄腾,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爸爸放下手里的木耙,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上的稻灰,接过馒头在手里掂拎,热乎气透过掌心往心里钻。他笑着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酵母的微甜在嘴里散开,忍不住赞道:“大嫂这手艺越发好了,这馒头喧得能弹起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柳爸爸嚼着馒头,看着俩丫头笑,心里暖融融的。日头慢慢爬高,晒谷场的稻子泛着金浪,空气里飘着米香、面香,还有孩子们的笑声,这日子,踏实得像手里的热馒头,咬一口,全是甜丝丝的暖。
“还是燕姐疼人!”柳依依凑过去捏了个的,烫得直换手,往嘴里塞了一口,面香混着酵母的微甜在舌尖散开,“唔,好吃!比我家蒸的暄乎!”
四人笑笑地干活,太阳慢慢爬高,把晒谷场晒得暖洋洋的。稻粒被晒得半干,抓在手里“沙沙”响,透着股干燥的清香,捏在指间轻轻一捻,谷壳就裂开了缝,露出里面白胖胖的米仁。
没多大一会儿,三叔推着辆独轮车“吱呀吱呀”地过来了,车斗里装着台铁皮碾米机,机器边角还沾着点去年的糠皮,被日头晒得泛着油亮的光,远远看着就透着股精气神。
“来喽——碾新米喽!”他把独轮车往晒谷场中央一停,车轱辘“吱呀”一声歇了劲,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巴掌拍得“啪啪”响,嗓门亮得像敲锣,“二哥,咱这就开碾!让孩子们尝尝头道新米的鲜!我跟你,就今年这稻子,碾出来的米熬粥,能结三层米油,抿一口能粘住嘴唇!”
柳爸爸正用木耙把稻子摊得更匀,闻言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脸上笑开了花:“成!正好让孩子们解解馋。你先歇口气,我这就装稻谷。”
“真要碾新米啦?”柳依依手里的木推板“哐当”一声落在竹席上,眼睛瞪得溜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燕姐也凑了过来,辫子梢随着动作轻轻晃:“三叔没哄咱们吧?这米真能结三层米油?”
辰哥早把扫帚往旁边一扔,跑到碾米机旁转了两圈,回头嚷嚷:“管它结几层!新米熬粥肯定香!我妈新米水都甜呢!”
三叔被三个孩子的急模样逗乐了,伸手从车斗里摸出块干净抹布,擦了擦碾米机的漏斗:“骗谁也不能骗你们这群馋猫啊!赶紧去舀稻谷,三叔这就给你们碾,保证让你们中午喝上带米油的新米粥!”
“哎!”三个孩子齐声应着,转身就往装稻谷的麻袋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晒谷场的稻粒被踩得“沙沙”响,混着他们的笑声,在日头底下荡开老远。
柳依依眼睛瞪得溜圆,鼻尖都快凑到碾米机上了,赶紧从麻袋里舀了满满一瓢稻谷递过去,指尖都有点发颤——盼了这么久,终于能喝上新米粥了!那股子香,光是想想,就让人咽口水。
柳依依赶紧装了一麻袋稻谷,双手抱着递过去,袋口的稻粒“簌簌”往下掉了几颗。三叔接过麻袋往碾米机漏斗里一倒,金黄的稻穗“哗啦”涌进去,他按下电闸,机器“嗡”地启动起来,震得底座的石块都在微微发颤。稻谷在机器里滚过,出来时就变成了白花花的大米,混着细碎的糠皮,像落雪似的落在底下的竹筐里,堆起的一座白丘。
“得先筛一遍,把糠皮滤干净。”柳爸爸拿起竹筛,竹篾编的筛子透着细密的网眼,他把新米倒进筛子里,双臂轻轻摇晃。糠皮像碎雪似的从筛眼里漏下去,落在铺好的布上,留下的米粒圆润饱满,白得发亮,还带着点淡淡的米香,往鼻尖一凑,清清爽爽的甜气直往心里钻。
“这米可真够香的!”柳大伯刚把最后一捆稻谷搬过来,胳膊上还沾着细碎的稻壳,就三步并作两步凑到筛子边,深深吸了口气,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离老远就闻见这股子香味了,比去年的新米香得醇厚,带着股子土里头的甜气!”
“可不是嘛。”大伯母也跟了过来,蓝布围裙上沾着点草屑,她伸手捻起几粒米,对着太阳举高了,米粒透着莹润的光,像裹了层薄纱,“你看这米粒,个个都鼓囊囊的,尖上还带着点白霜似的,比去年长得分量足多了。这种米最禁煮,熬粥准能结厚厚一层米油,凉了都能当冻吃,抿一口能粘住嘴唇。”
“真香啊!”燕姐也往前凑了凑,鼻尖都快碰到筛子里的米了,麻花辫梢扫过筛沿,带起几粒米簌簌滚落,“比去年的米香多了,闻着就觉得甜丝丝的,光闻味儿都能下两碗饭。”
辰哥看得眼馋,手在粗布裤腿上使劲蹭了蹭,就想伸进去抓一把,指尖刚碰到米粒,就被三叔“啪”地拍掉手背:“脏手别碰!这是要下锅的精米!想吃等会儿熬成粥,管够你喝三大碗,撑得你直打嗝!”
辰哥悻悻地缩回手,手心被拍得有点红,嘴里嘟囔着:“我就想摸摸嘛,看看跟去年的米手感不一样不……”那委屈又嘴硬的样子,逗得大家“哄”地笑开了,连筛子里的米粒都跟着轻轻颤动,像在跟着乐。
柳爸爸把筛好的新米装进粗布布袋,袋口用麻绳扎了个结实的活结,对柳大伯:“大哥大嫂,还有燕姐辰哥,中午别回自家做饭了,跟我们回老宅一起吃。让依依她妈用新米熬粥,再炒两个蔬菜,弄盘腌黄瓜,热热闹闹吃顿新米饭。”
“那敢情好!”柳大伯爽朗地应着,双手搓了搓就去搬米袋,“正好尝尝这新米的滋味,我家子早上还念叨呢,今年新米啥时候能下锅,馋得直咂嘴。”
柳爸爸转头朝柳依依喊:“依依,你装些新米,先拿回家让你妈淘上,顺便一声大伯他们都过去吃饭,让她多煮点粥,别不够喝。”
“知道啦!”柳依依脆生生应着,心里比谁都急,赶紧找了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心翼翼地往里装新米,米粒“簌簌”落进袋里,像下了场细碎的雨。她拎着半袋米就往家飞奔,田埂上的马齿苋绊了脚也顾不上,心里就盼着快点把新米倒进锅里,让那股子清香早点飘满院子。
刚冲进老宅院门,就看见张母坐在葡萄架下择菜,竹篮里的豆角翠绿得发亮,茄子紫莹莹的泛着光,都透着股水灵灵的新鲜气。张母抬头看见她跑得红头涨脸,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手里还紧紧拎着米袋,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跑这么急干啥?米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妈,中午熬新米粥吧!”柳依依把米袋往石桌上一放,袋子“啪”地落下,米粒在袋里“沙沙”响,像在跟她应和,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满眶星光,“我来淘米!保证淘得干干净净,一粒沙子都没有!对了,大伯、大伯母还有燕姐辰哥都过来吃饭,您多做点!”
张母笑着点头,手里的豆角“咔嚓”掐掉个尖,脆生生的响:“行,多煮些,再炒个茄子烧豆角,你奶奶洗好的青菜,腌好的酸黄瓜正好派上用场,配新米粥吃,绝了。”
柳依依赶紧找出粗陶盆,把新米倒进去,接了半盆井水,手腕轻轻晃着淘洗。米粒在水里轻轻翻滚,像一群白胖的鱼,水面浮起层薄薄的米油,像撒了层碎银,白花花的晃眼。她淘了三遍,直到盆里的水变得清清爽爽,才端着陶盆进了厨房,把米倒进大铁锅里,添足了井水。
“我来煮粥。”柳奶奶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从里屋走出来,碗里盛着刚剥好的蒜瓣,“你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新米煮粥得用火慢慢熬,才能熬出米油来。”
“那我来烧火!”柳依依自告奋勇,搬了个板凳坐在灶膛前,拿起火钳夹起干松针往灶里添。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映得她脸颊暖暖的,睫毛上都像沾了金粉。锅里的水慢慢冒起细泡,“咕嘟咕嘟”地唱着,米香混着柴火的味道飘出来,越来越浓,像只无形的手,勾得人心里发痒。
学步车里的知远被香味勾得“咿呀”叫着扑腾,胳膊腿在车里蹬得欢,车轱辘在泥地上划出浅浅的印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灶台,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围兜上,洇出一片湿痕,像是也闻到了这勾饶香味。
“好香呀!”知遥和明轩从院外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甜秆,顺着香味就往厨房凑,“奶奶,是新米粥的香味吗?啥时候能喝呀?”
柳奶奶往灶里添了根干柴,笑着回头:“快啦快啦,再等一刻钟,让米油结得厚点,喝着才香呢。”
柳依依往灶膛里又塞了把玉米芯,火光“腾”地蹿高,映得她眼底也亮闪闪的——这满院的米香里,可有她的一份功劳呢。
张母端着洗好的菜进厨房,豆角挂着水珠,茄子紫得发亮:“妈,菜洗好了,我来炒,您歇着。”
柳奶奶正搅着锅里的粥,米香裹着热气漫出来:“行,菜你来炒。我把粥盛出来晾着,正好入口。”
菜籽油在锅里“滋滋”冒泡,张母倒下茄子,铁铲翻得“哐当”响,茄子软了泛焦香,再撒把豆角,绿紫翻滚间添勺生抽,香味顿时浓得化不开。
院外脚步声近,柳爸爸和柳大伯扛着空麻袋进门,带着晒谷场的热气。柳奶奶隔窗喊:“回来得巧!洗洗就开饭,粥晾着了,你弟妹炒完这盘就齐活。依依,带孩子们洗手去!”
“闻到新米粥香啦!”燕姐拉着辰哥往井边跑,“这两就惦记着这口呢。”
“我也是,”柳依依牵着学步车里的知远,知遥明轩跟在身后依然,“奶奶煮粥时那香味,馋得我直咽口水。”招呼知遥、明轩,依然,跑到水井边水洗手。
等孩子们洗好手跑回来,张母正好端着茄子豆角,凉拌黄瓜,炒的青菜,酸黄瓜放在饭桌上香气“腾”地散开。柳奶奶早把温乎的米粥盛进大盆,白粥上浮着层黄澄澄的米油,勾得人直咽口水。
八仙桌旁围满了人,粗瓷碗摆得“叮当”响。柳爸爸给大伯、三叔倒上米酒,酒液泛黄,飘着粮食香。
“尝尝新米粥。”柳奶奶先给孩子们盛粥,“慢点喝,别烫着。”
知远被喂了一勺粥,嘴巴“吧唧吧唧”嚼得欢,嘴角沾着米油也不顾,眼睛眯成弯月牙,胳膊还在学步车里蹬着,像是在为这口香甜使劲;知遥捧着碗,舀起一勺连米油带粥送进嘴里,含糊着直点头:“比去年的香多了!米油都粘嘴唇!”
明轩急着往嘴里扒粥,勺子没拿稳磕到碗边,“叮当”一声也不在意,含着粥嘟囔:“好喝!我还要添!”
依然坐在凳子上,口口抿着,睫毛上沾着点热气凝成的水珠,细声细气地接话:“奶奶熬的粥最香了。”着还举起勺子,把碗底最后一点米油舔得干干净净。
柳大伯喝口粥,夹口茄子:“二弟家这米真不赖,熬粥稠得挂勺。三弟,明咱两家一起碾新米,用你那台机器。”
三叔正给知远夹豆角,点头应:“成,我家稻子也晒透了。明早擦干净机器,争取一上午弄完。”
柳爸爸放下酒碗:“我也搭把手,碾完把稻壳归置归置,能当牲口饲料。”
张母给柳奶奶添菜:“妈,您爱吃的茄子烧豆角,多吃点。”
柳奶奶看着满桌人,眼里的笑像粥上的米油,稠得化不开:“人多吃饭香。今年收成好,新米又出挑,往后日子准像这粥,稠稠乎乎,甜甜蜜蜜。”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粥碗里暖融融的。孩子们的笑、大饶话,混着碗勺碰撞声,在米香里荡开,像首踏实的丰收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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