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打着旋儿从通道深处卷来，带着一股铁锈和腐朽灵草混合的怪异气味。林凡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那风里夹着无数细碎的呜咽。
“这地方……比罗大编的草鞋还硌应人。”他嘟囔一句，紧了紧身上那件半旧的道袍。
玄尘子捻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听见徒弟抱怨，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省点力气探路！灵晶没赚到几个，屁话倒是一箩筐。闻闻这味儿，前面肯定赢大货’！
跟在后面的玲珑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猫儿眼在昏暗中闪闪发光：大货？是那种灵力充沛、能烤着吃的大货吗？
一直沉默的苏清月轻轻拉住玲珑的手腕，指尖有些发凉。她蹙着眉，声音低柔：玲珑姐，这气息不对，不像是灵物，倒像是……很多生灵的怨气缠在一起。
怕、怕什么！我罗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壮汉模样的鬼王梗着脖子，声音却有点发飘，下意识往林凡身边靠了靠，就是有点……黑。
林凡翻了个白眼，心里那点紧张反倒被这群冤种队友冲淡了不少。他吸了口气，努力忽略掉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抬脚就往里走。走，是骡子是马，总得遛遛才知道。不定里面堆满了被导演组克扣的片酬呢？
师尊，到时候分账，我七你三？
玄尘子差点跳起来：放屁！老子探路费、精神损失费、尊师重道费不要钱啊？五五！少一个子儿老子把你抵押给修仙贷！
拌嘴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没有预想中的森严守卫，也没有机关陷阱，只有一片死寂。以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笼子。
每一个笼子都用黯淡无光的特殊金属打造，上面刻满了抑制灵力的符文。而每一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一个身影。
人、妖、鬼、精怪……形态各异，却有着共同的特征——眼神空洞，皮肤干瘪得像皱缩的橘子皮，周身感应不到一丝灵力波动，像是一具具被抽干了所有汁液的躯壳。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在簇浓郁到了顶点。
呕——玲珑猛地捂住嘴，脸色煞白，这、这不是吃的……
玄尘子脸上的贪财相瞬间冻结，慢慢转为一种罕见的凝重和惊怒。他快步走到最近一个笼子前，里面关着一个妖族少女，原本华丽的羽毛如今暗淡无光，脱落大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她睁着眼，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
造孽……真是造孽啊……玄尘子声音干涩，这哪里是克扣片酬，这是连骨头渣子都榨干了！
林凡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胃里翻江倒海。他见过穷，见过惨，但没见过这种将生灵当做一次性耗材，用完就扔的……地狱景象。这比任何凶神恶煞的敌人都要让他胆寒。
苏清月蹲下身，指尖颤抖地触碰着冰冷的笼柱，试图向里面一个气息微弱的人族老者输送一丝微弱的治愈灵力。灵力入体，却如泥牛入海，老者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没用的……月丫头。玄尘子哑声道，灵根、识海、甚至生命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在等死。这是……‘演员’？这他妈是燃料！
林凡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自己差点被逼着签下的那份“参赛协议”，想起那些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的所谓“任务”。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涌上心头，烧得他喉咙发紧。
他快步走向深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有壮硕的体修变得骨瘦如柴，有貌美的花妖枯萎凋零。他甚至看到了几个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卷王系弟子，此刻也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笼子里，再无往日半分“内卷”的锐气。
原来……卷王的下场也是这样。林凡喃喃自语，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套规则下，无论摆烂还是内卷，最终都逃不过被榨干的命运。
突然，他脚步一顿，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笼子前停下。
里面关着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鬼修，虽然同样灵力枯竭，魂体黯淡，但眼神里还残存着一丝极微弱的清明。
林凡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道友？还能话吗？
那鬼修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林凡，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新……新来的？快……跑……
为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林凡追问。
……片场……后台……鬼修断断续续地，表现……不好……收视率……下滑……就送来……‘充电’……
充电？
……抽干……灵力……魂力……补充……‘剧本’所需能量……鬼修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下一个……该轮到……‘主演’了……
林凡心头巨震。他终于明白，那些精彩纷呈、冲突不断的“真人秀”，其运转的能量来源，竟然是无数“演员”的生命力！
狗日的道导演组！他再也忍不住，低吼出声，一拳砸在旁边的笼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哪里是拍节目，这他妈是吃人！
这一声吼，似乎惊动了什么。
整个地下空间微微震颤起来，远处传来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
玄尘子脸色一变：不好！是巡逻的‘场务’！被发现了！
玲珑唰地亮出爪子，虽然脸还白着，却强自镇定：来得正好！本公主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
苏清月站起身，指尖凝聚起莹白的光芒，眼神坚定地站到林凡身侧。
罗大浑身鬼气翻涌，虽然腿肚子还在打颤，却牢牢挡在众人前面：主、主人别怕！我、我跟他们拼了！
林凡看着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的、那些穿着统一制式铠甲、眼神麻木、灵力波动却异常强大的“场务”，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无边无际的“演员”牢笼。
愤怒、恶心、恐惧……种种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霉运和不服输的浊气。
跑什么跑？
他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戾气的笑，活动了一下手腕。
今咱们就当一回差评观众，砸了这吃饶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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