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筑内,晚清清坐立难安。
阿玉已被呈薄雍调去协助谷中防御调度,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人。窗外,神风谷各处亮起的防御符文光芒如同星辰,将夜空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大战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帮不上直接的忙,占卜术对那三个男人又形同虚设……晚清清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衍阁方向隐约透出的灵力辉光,那是阿雍坐镇的中枢。担忧和一种无能为力的焦灼啃噬着她的心。她咬了咬唇,转身快步走到内室的矮几旁,盘膝坐下。
“至少…占卜一下今夜神风谷的吉凶!”她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了三枚温润的古铜钱。这不是动用星衍罗盘的大事,铜钱占卜,足矣。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将所有的担忧、杂念暂时压下。纤细的手指夹起铜钱,口中默念占卜真言,手腕一抖。
“叮铃铃…”三枚铜钱落在铺着深色绒布的矮几上,旋转、跳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然而,当铜钱静止的刹那,晚清清的心猛地一沉!卦象显示——大吉!神风谷此战,竟是有惊无险,甚至可能有所斩获?
这结果与她心头那沉甸甸的阴霾预感截然相反!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占卜术从未出过错(除了对那三个男人),可这“大吉”的卦象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诡异而虚假。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行!必须看得更清楚!她不再犹豫,一把抓过随身携带的星衍罗盘。这罗盘由不知名的星辰金属打造,上面刻满了繁复到极点的星轨符文,中央镶嵌着一块鸽卵大、不断流转着星云光晕的水晶球体。动用此物占卜,消耗极大,但此刻她已顾不得了。
晚清清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星衍罗盘中央的水晶球上。嗡!罗盘瞬间被激活,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的星辉,无数细的光点在罗盘表面和水晶球内急速流转、碰撞,构成一幅幅玄奥莫测的星图。
她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集中意念于今夜之战。水晶球内的星光开始汇聚、变幻……
神风谷的景象首先浮现:各色防御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在夜空中明灭闪烁。谷中弟子、药王谷医者、身着金华国玄甲的精锐严阵以待,刀剑出鞘,符箓在手,紧张却有序。呈薄雍一身白衣,站在衍阁的最高处,负手而立,银发在夜风中飞扬,清冷的侧脸在防御法阵的光芒映照下,如同冰雕玉琢,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画面稳定,并无凶兆。
紧接着,画面流转,映出药王谷的景象:紫星梧桐的华光在占卜水晶中依旧璀璨夺目,墨染郗站在树下,眉头紧锁,正与几位长老商讨着什么,神色凝重。虽异象未解,但谷内一片安宁。
最后,画面猛地拉远、拉高,如同飞鸟掠过大地,投向遥远的金华国皇城!
轰——!
占卜水晶内的景象骤然剧变!不再是清晰具体的画面,而是被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血色浓雾彻底笼罩!浓雾之中,隐约可见巍峨的宫墙轮廓,但那轮廓正在血色中扭曲、崩塌!无数扭曲嘶嚎的阴影在血雾中挣扎,绝望的哭喊、兵刃的撞击、建筑的垮塌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杂音,疯狂地冲击着晚清清的识海!
“啊!”晚清清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行稳住心神,试图拨开那层血雾看得更清楚,然而,那血色如同拥有生命,反而更加汹涌地扑来,仿佛要将水晶球彻底吞噬!
水晶球剧烈地震颤起来,里面的星光疯狂闪烁,变得混乱不堪。神风谷、药王谷的画面早已消失,只剩下那片令人窒息的血色地狱!而在这片血色的边缘,似乎还有无数混乱扭曲的线条在蔓延,指向更多未知的、令人心悸的崩坏景象!
“看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晚清清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神风谷表面无事,药王谷暂时安宁,但这占卜预示的…是整个金华国皇城,甚至更大范围的、恐怖血腥的灾难!这远比神风谷一地之战凶险万倍!
她猛地收回心神,强行中断了占卜。星衍罗盘的光芒黯淡下去,哐当一声落在矮几上。晚清清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支撑着身体,踉跄地走到书案前,抓起笔,手抖得厉害,墨汁滴落在纸上洇开大片污迹。她必须立刻将刚才占卜到的可怕景象写下来,尤其是皇城血劫的预兆!这信息至关重要!
她艰难地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神风谷稳,药王谷安,然皇城…预示血雾滔,大乱…在即!速…] 笔尖猛地顿住。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一仟—书案、墨迹未干的纸、跳动的烛火——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模糊、扭曲!
“呃……”晚清清闷哼一声,身体发软,手中的毛笔“啪嗒”掉落在地。她下意识地扶住书案边缘,才勉强没有立刻摔倒。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晕眩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角落那座精巧的莲花鎏金香薰炉。炉口正袅袅升起一缕极淡、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青烟,散发着一股她平日里极其熟悉的、令人放松的宁神花香。
这香…是她惯用的安神香…可为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眩晕,指尖迅速掐了一个墨染郗教过她的基础辨别术诀,一丝微弱的灵光扫过那缕青烟。
辨别术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迷神引!外表、气味与宁神香一般无二,但只需持续吸入一刻钟,便能无声无息地人彻底放倒,修为较深的人,一闻便能分辨出。
什么时候被换掉的?!是谁?!
巨大的惊恐让她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她挣扎着想要冲向门口,想要呼喊阿玉,想要捏碎示警的玉符……
然而,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紧闭的房门缝隙下,一道被月光拉长的、带着诡异银色反光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入室内。那冰冷的银光,那冰冷的面具…
黑暗彻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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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风谷外,夜黑如墨,山风呜咽。
原本寂静的山林深处,此刻亮起了无数双闪烁着贪婪、暴戾与嗜血光芒的眼睛。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从九幽地府爬出的恶鬼,悄无声息地汇聚。
他们大多穿着褴褛、染血的黑色或暗红色衣袍,裸露的皮肤上刻满了扭曲诡异的血色符文。有的身形佝偻,手持顶端镶嵌着骷髅或邪眼、缠绕着冤魂黑气的巨大法杖,杖头幽光闪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力波动;有的则肌肉虬结,扛着门板般宽厚、刀刃上布满锯齿和暗红血槽的沉重鬼头刀,眼神凶残,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更有些肢体发生了畸变,生着利爪、骨刺,或是周身笼罩在翻滚的黑雾之中,只露出两点猩红的目光。
没有呐喊,没有叫阵。只有越来越浓重的、混合着血腥、硫磺与腐臭的邪气,如同粘稠的泥沼,向着神风谷山门无声地弥漫、挤压过来。那沉默的迫近,比任何嘶吼都更令权寒。杀意凝成了实质的冰冷,冻结了山间的虫鸣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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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风谷内,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巨大的、由无数玄奥冰蓝色符文构成的“九转玄冰阵”如同一个半透明的、流动的巨碗,倒扣在整个山谷上空,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和强大的灵力威压。光罩流转不息,将谷中所有重要的殿宇、药田、弟子居所牢牢护住。
护山大阵的关键节点处,神风谷的弟子们身着统一的月白色劲装,神情肃穆,手持长剑或法杖,周身灵力涌动,源源不断地注入脚下的阵眼灵石。石坚长老须发戟张,如同扎根大地的磐石,亲自镇守着北面一处重要阵枢,浑厚的土黄色灵力与玄冰大阵的光华交相辉映。青松长老则坐镇东侧,周身环绕着生生不息的青翠灵光,无数坚韧的藤蔓虚影在防御光罩内壁若隐若现。
药王谷派来的援手身着青绿色服饰,在防御圈内层组成了数个精妙的治疗法阵,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香。他们神色专注,随时准备救治伤员。而邪凌羽派来的手下,则是一队队气息彪悍、装备精良的黑甲武士,他们沉默地扼守着山谷几处易受冲击的要道和制高点,手中强弓劲弩上弦,符箓箭镞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只待命令。所有饶目光都紧盯着谷外那片被邪气浸染的、越来越近的黑暗森林,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衍阁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呈薄雍负手而立。凛冽的山风卷起他雪白的衣袍和银色的长发,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防御大阵的光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扫视着谷外黑暗中每一个涌动的邪气源头。他看到了那些狰狞的邪修,看到了他们蓄势待发的邪术光芒,也看到了潜藏在更深处、几道气息尤为隐晦强大的身影——那必然是镜封爵派来的高级术士。
他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他并未出手,甚至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他在等,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彻底暴露它的爪牙和意图。他的预测术告知他:月如歌的背叛,镜封爵对清清的执着,还有那枚被放入房中的诡异木块……这一切背后,必然有一条他尚未完全看清的毒蛇。
防御大阵的光芒,在邪修术士们无声的迫近下,越发耀眼夺目,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的、不屈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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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筑外,被九转玄冰阵层层守护的院落,在夜色中散发着静谧而强大的灵光。
月如歌一身劲装,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在院墙外指定的巡逻路线上来回走动。她身上属于神风谷弟子的气息在邪药的作用下变得有些阴冷晦涩,但被暴涨的修为和刻意的收敛掩盖了大半。她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却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这座被强大阵法严密守护的院落。
她按照呈薄雍的命令“值守”着,心中却在冷笑。
谷主啊谷主,你自负算无遗策,将我放在这里“戴罪立功”,却不知这正是镜封爵大人计划中最精妙的一环!
昨夜她潜入放下那黑色木块时,就已发现这九转玄冰阵虽然强大,但在靠近后院墙根一处极为偏僻、靠近山岩阴影的角落,因地下一条微弱的地脉阴气流动,加上几株年份久远、根系深入地底吸收阴气的“鬼面藤”无意中的侵蚀,导致此处的阵法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这种滞涩对于寻常攻击毫无影响,但对于镜封爵那种精通空间秘术和邪力渗透的高手来,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月如歌的脚步状似无意地再次踱过那个阴暗的角落。她看似在警惕地观察四周,手指却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极其隐蔽地捏碎了一枚指甲盖大的黑色玉符。
玉符碎裂的瞬间,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带着特定空间坐标信息的阴冷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那丝阵法滞涩点,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飞向某个早已锁定了此处的存在。
月如歌心中闪过一丝快意。她抬起头,望向晚清清房间那扇紧闭的、映着防御阵法微光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晚清清,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宁”吧。镜封爵大人…要来了…
几乎就在她念头落下的同时,那处被她标记的阵法滞涩点附近的空气,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一道无形的、带着冰冷银色面具气息的影子,如同真正的镜中倒影,已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那号称“固若金汤”的九转玄冰阵,完美地融入了清韵筑内浓重的黑暗之郑
镜封爵,已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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