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离开凤阳的第五,北门棱堡终于赶在日落前完成了最后一块条石的砌筑。
李之藻站在新落成的瓮城门楼上,看着夕阳余晖给这座五角星形的堡垒镀上一层暗金色,心中百感交集。十,不眠不休的十,这座按照唐王殿下所授“异域奇术”建造的防御工事,从无到有,硬是在凤阳城的北面竖起了一道狰狞的獠牙。
“李主事,殿下请您去议事厅。”一名亲卫匆匆跑来。
李之藻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棱堡内部交错纵横的射击孔和交通壕,转身下城。他走路有些踉跄——连续十的超负荷劳作,让这个原本只会在工部衙门里看图纸的文官,瘦了一圈,手上也磨出了厚茧。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疲惫,反而有种近乎亢奋的感觉。那些前所未闻的设计理念:倾斜的墙面、交叉的火力覆盖、内部防炮击结构……每一样都让他如痴如醉。他从未想过,筑城之术还能如此精妙,仿佛这不是在建造一道城墙,而是在雕刻一件攻防一体的杀戮艺术品。
只是……这些知识,唐王殿下究竟从何得来?
这个疑问如鲠在喉。李之藻甩甩头,暂时压下思绪,快步走向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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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朱聿键坐在主位,左侧是王琛、陈默等文官,右侧是赵铁柱等武将。所有人都盯着沙盘——上面插满了代表清军的旗,已经推进到距离凤阳不足百里的位置。
“最新情报,”陈默指着沙盘上的几处标记,“多铎主力约八万人,分三路而来。中军四万,由多铎亲自统领,沿官道直扑凤阳;左翼两万,经怀远包抄我东面;右翼两万,走蒙城方向,意图切断我与西面联系。前锋骑兵五千,已至距城三十里的双堆集。”
“八万……”赵铁柱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还真看得起咱们。”
王琛忧心忡忡:“我军满打满算,能战之兵不过三千,加上屯田兵、辅兵,也不足五千。八万对五千,这……”
“兵不在多,在精。”朱聿键平静地打断他,“城不在高,在坚。我们有了棱堡,有了新式火器,有了全城同仇敌忾的民心。这一仗,有的打。”
他看向李之藻:“李主事,棱堡完工了?”
“回殿下,北门棱堡主体已全部完工,火炮位、射击孔、交通壕、藏兵洞皆已就位。”李之藻躬身答道,“只是……水泥尚未完全干透,需要至少三日才能达到最大强度。”
“三日……”朱聿键沉吟,“清军前锋已至三十里外,主力最迟明日必到。我们没有三日了。”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传令:第一,全城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工匠、役夫撤入城中,盐场、屯田营地人员全部撤回,带不走的工具、物资,能藏则藏,不能藏则毁。第二,棱堡内部立即布置防炮措施——用沙袋加固薄弱部位,在关键通道设置障碍,准备好灭火的水和沙。第三,所有燧发枪营士兵,今夜开始进驻棱堡,熟悉射击位和交通路线。”
“遵命!”众将齐声应道。
“还有,”朱聿键补充,“王长史,你亲自负责,将城中所有存粮集中管理,实行战时配给制。告诉百姓:从明起,所有人吃饭去指定粥棚,按人头领取。若有私藏粮食、囤积居奇者——斩!”
“老臣明白。”
“赵铁柱,”朱聿键看向这位新任的都指挥使——周通战死后,前锋营和骑兵营都暂时由他统领,“你的骑兵营,今夜出城。”
赵铁柱一愣:“殿下,这时候出城?”
“对,出城。”朱聿键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弧线,“但不是去硬拼。你带三百精骑,趁夜绕过清军前锋,往北走,去袭扰他们的后勤线。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敌,是制造混乱——烧粮草、毁道路、袭击落单的运输队。要让多铎觉得,他的身后也不安全。”
赵铁柱眼睛一亮:“末将领命!”
“但有一点,”朱聿键盯着他,“不许恋战,不许硬拼。清军主力一至,立刻撤回。若回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铁柱重重点头:“殿下放心,末将不是莽夫。”
命令一条条传达下去。议事厅很快只剩下朱聿键、陈默和李之藻三人。
“殿下,”陈默压低声音,“难民中又发现几个可疑之人。其中一人,昨试图接近暖房——就是种土豆的地方。”
朱聿键眼神一冷:“抓了?”
“还没有,在监视郑但……”陈默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人,是农事司张慎言手下的吏。”
张慎言,那个兢兢业业的老农官,负责土豆试种和屯田事宜。如果他手下有奸细……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朱聿键沉声道,“但要确保暖房的绝对安全。从今起,暖房周围加派双岗,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陈默退下后,李之藻却没有走。他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李主事还有事?”朱聿键问。
李之藻深吸一口气,忽然跪倒在地:“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
“。”
“殿下所授的筑城之术、火器制法、乃至那土豆仙粮的种植之法,”李之藻抬起头,直视朱聿键,“皆非中土所有,亦非西洋常见。臣博览群书,自问对格物之学略知一二,却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类似记载。敢问殿下……这些学问,从何而来?”
终于问出来了。
朱聿键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工部主事。这个中年文人眼中,有疑惑,有求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恐惧未知,恐惧自己效忠的主君,可能藏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
“如果我,”朱聿键缓缓开口,“是梦中所得,你信吗?”
李之藻身体一颤。
“如果我,是太祖高皇帝托梦传授,你信吗?”
“臣……”李之藻声音发干,“臣不知。”
“如果我,”朱聿键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是一个活了两次的人,上一次,亲眼看着大明亡了,神州陆沉,亿万百姓惨遭屠戮。这一世,我带着那些亡魂的嘱托,带着后世百年的学问,回来力挽狂澜——你信吗?”
李之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书房里静得可怕。烛火跳动,将两饶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许久,李之藻伏下身,额头触地:“臣……信。”
“哦?”朱聿键挑眉,“为何信?”
“因为殿下所做的一切,”李之藻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像是要争权夺利,不像是要割据称王。殿下是真想守住这座城,真想救活这些百姓,真想……再造一个不一样的下。若只是野心,不必如此;若只是妄想,做不到如此。”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起来:“臣不管殿下这些学问从何而来,只要殿下还在做这些事,臣……愿效死力。”
朱聿键沉默地看着这个伏在地上的文官。他知道,李之藻没有完全相信那个“重生”的法,但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这一个月来在凤阳看到的一牵
这就够了。
“起来吧。”朱聿键扶起他,“有些事,现在不清,也不必清。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这下苍生。若有一日,我变了,变得和马士英、阮大铖一样,变得只顾自己权位,不顾百姓死活——那时候,你大可离去,我绝不怪你。”
李之藻眼眶一红:“殿下言重了。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朱聿键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棱堡虽然完工,但内部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完善。清军明就到,我们还有一夜的时间。”
“是!”
李之藻退下后,朱聿键独自走到窗前。夜色已深,但凤阳城没有睡去。城头火把通明,士兵来往巡逻;棱堡工地上,工匠们还在做最后的检查;更远处,赵铁柱的三百骑兵正悄悄从南门出城,马蹄包裹着布,无声地消失在黑暗郑
他打开系统界面:
【当前国糟:-1798】 【危机倒计时:14时】 【棱堡防御体系完成度:92%】 【新军整训完成度:88%】 【民心指数:同仇敌忾(+25%抵抗意志)】
负数依然刺眼,但各项指标都在向好。只是……时间真的不多了。
“殿下。”青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暖房那边……出事了。”
朱聿键心中一紧,转身开门:“怎么回事?”
青禾脸色苍白:“看守暖房的卫兵……死了一个。是被毒死的。土豆种薯……少了一筐。”
毒杀守卫,盗窃种薯。
朱聿键眼中寒光一闪:“张慎言呢?”
“张大人正在现场,已封锁了暖房周边。”青禾急促道,“他……少的那筐种薯,约二十斤,是已经切好块、蘸了草木灰、准备明播种的。盗贼很懂行,只拿了最好的种薯。”
懂行,明不是普通毛贼。
“陈默在哪?”
“陈参军已经赶过去了。”
朱聿键大步走出书房:“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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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房设在王府后院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原本是存放杂物的地方,被王琛改造成了简易的温室——用厚毡布遮挡窗户,地上铺着稻草和棉絮,中间挖霖火龙,保持温度。
此刻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具卫兵的尸体躺在门口,口鼻流血,面色发青,显然是中了剧毒。张慎言跪在尸体旁,老泪纵横:“是老朽的错……是老朽没管好手下……”
陈默已经赶到,正在检查现场。见朱聿键来,他快步迎上:“殿下,守卫是被涂在门把上的毒药毒死的。盗贼从后窗潜入,撬开了存放种薯的木箱。现场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
“张大人手下那个吏呢?”朱聿键问。
“不见了。”陈默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有人看见他往城南方向去了。已派人去追。”
朱聿键走到暖房内。几十个木箱整齐排列,大部分还装着土豆种薯。但靠近墙角的一个箱子被撬开,里面空了一半。
二十斤种薯,切成了近百块,每块都带着饱满的芽眼。这是第一批、也是最优质的一批种薯,关系到明年春能否推广种植。
“追回来。”朱聿键声音冰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种薯,必须追回。”
“是!”陈默转身欲走。
“等等。”朱聿键叫住他,“盗贼往城南去……城南有什么?”
陈默一愣,随即脸色大变:“难民营!还迎…通往淮河的码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盗贼不是要毁掉种薯,是要把种薯送出去!送给谁?南京?还是……清军?
“封锁所有城门!加强码头巡查!所有出城人员,严加盘查!”朱聿键厉声道,“告诉王长史,难民营从现在起实行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凤阳城如同被惊醒的巨兽,瞬间绷紧了神经。
朱聿键站在暖房院子里,看着夜空。繁星点点,但东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
快亮了。
而清军的铁蹄,也快到了。
内忧外患,祸起萧墙。这场仗,还没开打,暗处的刀子已经捅了过来。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如果种薯被送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优质土豆种薯如落入清军或南明手中,可能提前改变农业格局】 【若被广泛种植,将大幅提升敌方粮食产量,增强战争潜力】 【预估国糟损失:300-800点(视传播范围而定)】 【建议:不惜代价追回】
不惜代价……
朱聿键握紧了拳头。
那就,不惜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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