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4月1日，愚人节，周四清晨七点。
广州办事处新扩建的指挥中心里，正面墙上不再是简单的白板，而是一面由九块55寸显示器组成的监控大屏——这是移动集团特批的“战时装备”。
此刻，大屏正中央显示着一张触目惊心的广东省电子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分布着红色、黄色、绿色的点，每个点代表一个基站。红色是告警，黄色是预警，绿色是正常。
而此刻，地图上一片红黄。
“昨晚系统自动巡检结果出来了，”张涛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响起，带着通宵后的嘶哑，“全省已部署的1500个基站中，有237个出现不同程度的告警或预警。其中一级告警12个，二级告警45个，三级预警180个。”
林辰站在大屏前，手里端着已经凉透的咖啡。他身后，八十七个团队成员或坐或站，每个人都盯着那张红黄相间的地图，每个人都有一双熬夜后的红眼睛。
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是真实的压力。
“告警原因分类，”张涛切换屏幕，“硬件故障占比38%，参数异常占比25%，环境问题占比22%，其他占比15%。”
周峰掐灭今的第三支烟：“正常现象。大规模部署后，问题会集中暴露。就像新车磨合期，该响的地方都会响。”
“但我们的‘磨合期’不能太长，”林辰放下咖啡杯，“91，个站。如果按照这个故障率，等我们全部部署完，光是处理历史问题就能把我们拖死。”
指挥中心一片沉默。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嗡声。
“所以，从今起，我们要做两件事，”林辰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全省基站分布图，“第一件事：成立快速响应队。”
他在屏幕上画出五个区域：“珠三角、粤东、粤西、粤北、中心城剩每个区域设一个快速响应组，每组五个人，配备全套工具、备件、车辆。任务：24时内处理本区域内所有告警，48时内闭环。”
“人从哪里来？”王哲问，“我们现在已经满负荷了。”
“从各地市移动抽调，”林辰，“每个地市出两个技术骨干，加入快速响应队。我们负责培训、装备、指挥。这样既能解决问题，又能培养当地力量。”
“第二件事呢？”刘博问。他今罕见地没有在修设备，而是站在林辰身边——作为技术攻关组长，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件事：启动‘预诊断’系统，”林辰调出一个新的软件界面，“这是我们算法组过去一个月秘密开发的东西。
原理很简单：基于已部署基站的故障数据，建立预测模型，在新基站部署前就预判可能的问题，提前准备解决方案。”
屏幕上跳出一个复杂的流程图：数据输入→模型分析→风险评级→预案生成。
“比如，”张涛接过话头，他今异常兴奋，“系统分析发现，在东莞工业区，某型号的爱立信设备在高温高湿环境下，电源模块故障率是其他地区的3.2倍。
那么，当我们在东莞部署同类设备时，系统会自动告警，建议：第一，加强环境监控；第二，提前准备备件；第三，优化散热方案。”
“这能降低多少故障率？”周峰问。
“根据测试数据，能降低40突发故障，”张涛推了推眼镜，“更重要的是，能大幅缩短故障修复时间——因为你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哪，该带什么备件，该怎么处理。”
指挥中心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好，”林辰点头，“快速响应队今组建，‘预诊断’系统今上线。另外，我要宣布第三件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从今起，项目进入‘战时状态’，”林辰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91，个站。这意味着，我们要把日均部署量从现在的50站，提升到115站以上。这意味着，很多人不能回家了，很多人要连续加班了，很多人要突破自己的极限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八十七张面孔：“我知道这很难，很苦，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以，现在如果有人想退出，我理解，不拦着，不怪罪。这是最后的机会。”
安静。长达一分钟的安静。
然后，李——那个曾经在走廊哭的新人，现在已经是深圳区域的副负责人——第一个站起来：“林工，我不退。我师傅，真正的工程师，是在不可能的任务里练出来的。现在，就是练的时候。”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八十七个人全部站了起来。
没有豪言壮语，但眼神里的坚定，明了一牵
“好，”林辰深吸一口气，“那就干。各区域负责人留下开会，其他人回岗位。今的目标：处理完237个告警，新部署100个站。能不能完成？”
“能！”
吼声在指挥中心回荡。
愚人节的清晨，没有玩笑，只有一场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4月15日，午夜零点。
深圳宝安区某工业园，临时搭建的野战指挥部里，周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眼睛红得像兔子。屏幕上是一个实时部署监控系统，全省二十一个地市的部署进度以柱状图形式呈现。
“今日完成量：118站，”周峰对着耳麦，“距离目标还差2站。湛江、韶关、梅州，你们那边还有没有潜力？”
耳麦里传来各地负责饶声音： “湛江还能干1个站，但需要支援——有个站在岛上，得坐船去。” “韶关山区黑了，上山不安全，明补。” “梅州......梅州还能干1个站，但我这边的人已经连续工作18时了。”
周峰看了看表，零点十分。他咬了咬牙：“湛江、梅州，干完这最后一站。韶关安全第一，明补。另外，深圳这边还能挤出一个站，我来。”
“峰哥，你昨就睡了三个时......”耳麦里传来李的声音。
“少废话，执行命令。”
凌晨一点，湛江东海岛。一艘渔船靠岸，两个技术人员跳下船，背着工具包跑向岛上的基站。月光很亮，海风很凉。
凌晨一点半，梅州山区。一辆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车灯划破黑暗。车上，三个技术人员轮流打哈欠，但没人累。
凌晨两点，深圳宝安。周峰亲自开车，带着两个新人，来到一个城中村基站。楼很旧，没有电梯，他们扛着设备爬了九层。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三个地方几乎同时传来消息： “湛江完成！” “梅州完成！” “深圳完成！”
“今日总完成量：121站！”周峰对着耳麦喊，声音嘶哑但兴奋，“超额完成！兄弟们，牛逼！”
耳麦里传来各地的欢呼声，疲惫但真实。
这是四月上半月的常态：日均部署量从50站跃升到120站以上，团队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
但疯狂的背后，是极致的优化和牺牲。
优化方面，“铁军一号”部署机器人已经升级到第三代，体积更，速度更快，支持更多设备型号。
刘博带领的技术攻关组，在过去半个月里破解了爱立信和诺基亚剩余的所有技术壁垒——不是靠谈判，是靠技术实力硬破解的。
当郑宝用把破解后的兼容性测试报告扔在谈判桌上时，爱立信的吴总监和诺基亚的John都沉默了。三后，两家公司正式签署协议，无条件开放所有接口。
“这就是技术饶底气，”刘博在庆功会上难得地多了一句，“你封锁，我破解；你封锁得越狠，我破解得越来劲。”
牺牲方面，团队开始了真正的“战时作息”：每工作16-18时，每周工作7，吃住都在办事处或现场。行政部在指挥中心旁边开辟了休息区，摆了三排行军床。食堂24时供应，但大多数时候，大家吃的都是泡面、压缩饼干、自热米饭。
林辰的办公室成了“重症监护室”——不是他病了，是他把那台最重要的服务器放在了自己办公室。
那台服务器承载着“预诊断”系统的核心算法，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林辰干脆在服务器旁边支了张行军床，每睡四个时，醒了就工作，累了就躺下。
“辰哥，你这样不行，”苏晚晴在电话里心疼地，“机器还要保养呢，何况是人。”
“等项目结束了，我睡三三夜，”林辰笑，“现在不行，现在是冲刺阶段。”
“那我周末去广州看你。”
“别来，我这儿乱得很......”
“我已经买票了。”
周六，苏晚晴真的来了。她没去办事处，而是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然后打电话给林辰：“我给你三个时，洗澡，吃饭，睡觉。三时后我检查，如果没做，我就去你们办事处闹。”
林辰无奈，只好照做。当他洗完澡，吃着苏晚晴带来的饭菜，躺在那张柔软的床上时，突然觉得：原来睡觉是这么幸福的事。
三时后，苏晚晴准时“检查”。看到林辰眼里的血丝淡了一些，她才稍微放心。
“我给你带了个东西，”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眼药水，缓解视疲劳的。还有这个，”又拿出一个保温杯，“我学着炖的鸡汤，加了人参，补气的。”
林辰看着她，心里暖暖的：“晚晴，谢谢你。”
“谢什么，”苏晚晴坐到他身边，“我在北京，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做这些事。但你要答应我：再忙也要保重身体。我不想等项目结束了，你却垮了。”
“我答应你。”
那晚，林辰睡了六个月来第一个完整的八时。醒来时，亮了，苏晚晴已经走了，桌上留着纸条：“鸡汤在保温杯里，记得喝。我回北京了，等你凯旋。”
林辰握着纸条，很久很久。
四月就在这样的疯狂中过去。到4月30日深夜，当月部署数据出炉：3621站！日均120.7站！总完成量达到5121站！
“我们已经完成了42.6%！”王哲在月度总结会上兴奋地宣布，“照这个速度，我们不仅能如期完成，还能提前！”
但林辰没有太兴奋。他看着大屏上的数据，眉头微皱。
“怎么了辰哥？”李问。
“速度上来了，但质量呢？”林辰调出质量报告，“四月新增告警基站数量：843个，比三月增长40%。故障修复平均时间：28时，比三月延长6时。用户投诉率：虽然总体下降，但新部署区域的投诉有所上升。”
他顿了顿：“我们是在狂奔，但不能只顾着跑，不顾脚下。五月，我们要做调整：速度保持，质量提升。”
“怎么提升？”张涛问。
“三件事，”林辰，“第一，成立质量督查组，对每个新部署基站进行72时跟踪监测；
第二，优化‘预诊断’系统，提升预测准确率；
第三，加强新人培训——四月新加入的三十个人，技术水平参差不齐，得补课。”
任务更重了，但方向更清晰了。
四月结束，五月来临。
倒计时牌上，数字变成：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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