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剑之门，万法归宗
光门洞开，没有想象中的霞光万道，也没有恐怖的威压倾泻。只有一片纯粹的白，柔和、温暖，仿佛初生的黎明，又似万物归寂的终末。门后的景象无法窥见，唯有那平淡的声音余韵，在慕既白灵魂深处回荡。
“可。入内，得见‘真剑’。”
慕既白站在第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尽头，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斩出那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剑元乃至部分本源。混沌洞黯淡无光，太初道剑哀鸣低垂，肉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
但他那双眸子，却亮得骇人，如同历经劫火淬炼的星辰，倒映着门后的纯白，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他踉跄一步，几乎是用意志拖着残破的身躯，迈过了那道门槛。
一步踏入，地变换。
没有预想中的传承大殿，没有神兵利器，没有功法秘籍。他仿佛踏入了一片无垠的、空蒙的“无”之领域。上下四方是纯粹的白，无无地，无时间空间的概念，甚至连他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太初道剑，依旧传来一丝微弱的联系，证明着他并非虚幻。
“簇……便是‘真剑’所在？”慕既白强忍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无垢剑心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中，反而被放大到极致。他感觉不到任何能量，任何法则，任何剑意。这里，仿佛是一切概念的起点与终点。
“何为剑？”
那个平淡古老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核心，不带任何情绪，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
慕既白一怔。这不是考验，而是问道？问剑之本质？
他沉默片刻，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剑道历程。从苍梧界慕家基础剑法，到剑宗《剑诀》，得太初剑经，悟混沌道，承轩辕意，融锐金锋，历经杀伐，守护，破灭，超脱……
“剑，是器。可斩敌，可护道。”他缓缓开口，声音在这空无之地也显得缥缈。
“肤浅。”声音平淡否定。
慕既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剑，是道。是规则之显化，是意志之延伸，是我心之映照。”
“依旧囿于形。”
慕既白皱眉，意识中闪过太初剑尊开辟地的伟岸，轩辕剑皇裁决守护的煌煌，摇光剑尊星辰寂灭的决绝，乃至自身混沌演化、包容生灭的感悟……
他眼中渐渐明悟：“剑，非器，非道，亦非心。”
“哦？”声音似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剑，是‘我’。”慕既白的声音坚定起来，“持剑为何？为杀？为守？为超脱？皆为‘我’之欲求。剑招为何？为快？为诡？为力？皆为‘我’之认知。剑意为何？为锋？为柔？为灭？皆为‘我’之理解。”
“世间万法，皆可为剑。草木竹石可为剑，风雨雷电可为剑，爱恨情仇可为剑，乃至这地规则、时空因果，若‘我’认可其为剑，它便是剑！”
“故而，剑之本质，不在剑，而在‘我’。‘我’为何，剑便为何。‘我’心存杀伐，剑便是凶器；‘我’心向守护，剑便是坚盾；‘我’心求超脱，剑便是阶梯；‘我’心融万物，剑便是万法！”
“若‘我’不存在，则剑无意义。若‘我’足够强，则万物皆可为剑，无剑胜有剑！”
此言一出，空无之地微微一震。那纯粹的白光，似乎波动了一下。
“善。”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可见‘真剑’否？”
慕既白摇头：“未见。因‘我’未见‘真我’。我之剑，仍有所执，有所求，有所碍。执于形，求于道，碍于情。何时能斩却一切外相，明心见性，照见‘真我’，何时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却无处不是剑，方是……见真剑之时。”
他话音落下，整个空无之地陷入了漫长的寂静。那纯粹的白光，开始缓缓流淌、汇聚，最终，在慕既白“面前”，凝聚成了一物。
那不是神兵，不是光影，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它只是一道“痕迹”，一道仿佛存在于概念层面、由无数细微剑理、道韵、乃至宇宙生灭轨迹交织而成的……“剑之痕”。
看到这道“痕”的瞬间，慕既白整个灵魂都颤栗起来！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道剑光，如何从绝对的“无”中诞生，如何划分清浊，如何定义规则，如何演化万物，又如何让万物重归寂无！这已不是剑法，不是剑意，而是……剑之“理”！是构成“剑”这一概念存在的根本法则！
太初剑经的总纲，轩辕剑意的裁决，摇光剑道的寂灭，乃至他自身混沌的包容……一切关于剑的感悟，在这道“痕”面前，都显得如此稚嫩、片面！它仿佛是所有剑道的源头，也是其最终的归宿！
“此乃‘剑源道痕’。汝既有此悟，可观摩一息。”平淡的声音道。
一息？慕既白不敢怠慢，无垢剑心运转到极致，死死盯住那道“剑源道痕”。刹那间，海量的信息、无穷的玄奥涌入他的意识，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撑爆！他看到了剑的诞生，看到了万剑的演变，看到了无数剑修的道与法在其中沉浮生灭……
“噗——！”他再次喷出大口鲜血，神魂如同被亿万柄利剑穿刺，剧痛远超肉身之苦。但他死死坚持着，贪婪地吸收着、感悟着那无穷的剑理。他体内的太初道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道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演化、重组，变得更加简洁、更加本质、更加接近那道“痕”的韵味！
一息时间，短暂如刹那，又漫长如永恒。
当慕既白感觉自己的神魂即将彻底崩溃时，那道“剑源道痕”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空无之地恢复纯白，那平淡的声音也再无响起。
慕既白瘫软在地，意识模糊，肉身与神魂都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但他脸上，却带着一丝满足而震撼的微笑。
虽只观摩一息，虽未能完全理解万一，但他看到了方向！看到了剑道的真正巅峰！以往所有的困惑、瓶颈，在这一刻豁然开朗！他的剑道根基，经历了一次无法想象的洗礼与升华！
“原来……这就是‘真剑’的……一丝韵味……”他喃喃自语，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在他昏迷后，纯白空间微微波动，一道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他残破的身躯，缓缓修复着他的伤势，滋养着他的神魂。那柄太初道剑悬浮在他身旁，剑身光华内敛，道纹古朴，仿佛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不知过了多久，慕既白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石阶尽头的光门之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但体内那更加凝练、更加贴近本源的剑元，识海中那更加清晰、更加宏大的剑道视野，以及身旁那柄气息彻底蜕变、与自身联系紧密到不分彼茨太初道剑，无一不在告诉他，那并非梦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势竟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修为更是精进不少，虽未突破，但根基之雄厚，对力量掌控之精妙，远超从前！
他回头，望向那已然关闭、变得平凡无奇的光门，深深一拜。
“晚辈慕既白，谢前辈赐道！”
没有回应。光门依旧沉寂。
慕既白不再停留，转身望向石阶来路，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太昊星域，看到了玄家的阴影，看到了宗门的血仇。
他握紧手中已然脱胎换骨的太初道剑，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与锋芒。
“该回去了。玄家……你们的末日，该到了！”
一步踏出，身影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沿着来路，疾驰而下！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十倍！
试剑古路，真剑之门，让他完成了至关重要的蜕变。接下来，便是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之时！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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