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爽朗的笑声还在殿内回荡，那“头悬梁锥刺股”的滑稽模样已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燕子见皇阿玛高兴，胆子更壮了几分，她凑到乾隆跟前，扯着他的龙袍衣袖，眼巴巴地望着那方即将赐给紫薇的松花江石夔龙纹砚，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皇阿玛！您赏紫薇的砚台可真气派！看着就能写出好诗来！要不……您也赏我一方呗？普通的就成！我保证，我拿了砚台，一定……一定写出比‘春到处走’更好的诗来！”
她这憨直可爱的讨赏方式，再次引得乾隆开怀。他故意板起脸，点零燕子的额头：“你呀！赏罚需得分明。紫薇是凭真才实学得的赏，你呢？你那‘花开像绣球’，‘想吃藕’，朕还没跟你算账呢！”
燕子一听，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撅起嘴，声嘟囔：“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那些字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呀……”
紫薇见状，连忙柔声解围：“皇阿玛，燕子性率真，这份赤子之心最为难得。她若有心向学，假以时日，定能进步的。”
乾隆本就不是真生气，看着燕子那副委屈又强词夺理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殿内诸人，最后落在燕子身上，有了主意。
“也罢，”乾隆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燕子你有此‘向学之心’，朕便给你个机会。赏赐嘛，也不是不可以……”
燕子眼睛瞬间亮了，如同点了两盏灯笼：“真的？皇阿玛您！什么机会？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那倒不必。”乾隆被她的夸张逗笑，“朕看你于诗词一道，确实……嗯，独具一格。强求不得。不过，我大清以骑射得下，身为爱新觉罗的格格，弓马骑射亦不可废。这样吧，三日之后，南苑围场，朕要考较你们这些皇子阿哥，还有两位格格的骑射功夫。”
他特意顿了顿，看向燕子：“燕子，朕不要你作诗了。只要你届时，能当着朕和众饶面，稳稳当当地骑在马上，射中那箭蔼—不拘红心，只要能挨着边儿，朕就重重赏你！赏你一方……嗯，镶了宝石的砚台，如何？”
乾隆深知燕子那三脚猫的骑射功夫，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已是极大的“放水”，更多是逗趣和激励。
燕子一听，不用作诗，只要骑马射箭（哪怕射不中红心），就能得镶宝石的砚台，这简直是上掉馅饼！她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皇阿玛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就是骑马射箭嘛！我燕子……我燕子一定把那靶子射成个绣球！”
她这豪言壮语配上她那明显底气不足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永琪和尔泰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紫薇则有些担忧地看了燕子一眼，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好！朕拭目以待！”乾隆龙颜大悦，又看向紫薇，“紫薇，你虽文采出众，但骑射亦不可偏废。届时，朕也要看看你的身手。”
紫薇从容应道：“是，皇阿玛，女儿定当尽力。”
“嗯，”乾隆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位格格身上流转，一个沉静如秋水，一个跳脱似火焰，心中愈发觉得有趣，“那今日便到此。纪师傅，辛苦你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好好准备三日后南苑之考。”
“恭送皇上\/皇阿玛！”
乾隆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文华殿。他一走，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燕子立刻原形毕露，愁眉苦脸地抓住永琪的胳膊：“永琪！怎么办怎么办！骑马我还能抱着马脖子，这射箭……我连弓都拉不开啊！”她之前那点“豪情”瞬间烟消云散。
永琪看着她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温声安慰道：“别急，不是还有三吗？从明日起，我教你，尔泰也来帮忙，保管让你能射中靶子！”
尔泰也笑道：“没错，格格，有我们五阿哥这位神射手在，保你速成！”
班杰明也走过来，用他那不太流利的汉语真诚地：“燕子，不要怕，瞄准，放松，我可以教你我们西方……嗯……射击的一些技巧。”他比划着一个持枪的姿势，引得燕子破涕为笑。
紫薇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瞬间又充满活力的燕子，温柔地笑了。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被燕子扯皱的衣袖，对永琪和尔泰福了一福：“那就有劳五阿哥和尔泰少爷了。”
窗外，春日正好，文华殿内关于诗书的考校刚刚落幕，而南苑围场即将上演的骑射大戏，已然拉开了序幕。燕子的“镶宝石砚台”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皇上一走，文华殿内那点子拘谨立刻烟消云散。燕子也顾不上什么砚台不砚台了，一想到三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骑马射箭，她就觉得头皮发麻，仿佛那硬邦邦的弓弦已经弹到了自己脸上。
“永琪！尔泰！班杰明！你们可得救我！”燕子一手拽住永琪的胳膊，一手差点要去拉班杰明的衣袖，急得原地跺脚，“我那点骑射功夫，你们是知道的，上马靠爬，射箭靠飘！皇阿玛还射中靶子边儿就行，我看我射中旁边的太监都难！”
永琪看她这慌里慌张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安抚：“别怕，有我们在。从明儿个起，咱们就去西三所的校场，我和尔泰亲自教你，保管让你三之内脱胎换骨！”
尔泰也拍着胸脯保证：“没错，格格！五阿哥的骑射可是皇上都称赞的，得他亲自指点，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您就放心吧！”
班杰明也努力用他有限的词汇表达支持：“燕子，不怕！姿势，很重要！力量，慢慢来！我，看你们练！”
紫薇走到燕子身边，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替她擦去鼻尖上急出来的汗珠，柔声道：“别自己吓自己。皇阿玛既然了不拘红心，便是知道你于蠢生疏，有心宽宥。咱们尽力就好，就算……就算真不成，皇阿玛难道还真会怪罪你不成？”她顿了顿，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再了，我相信你，燕子，你总能创造出奇迹的。”
燕子被紫薇这么一安慰，心里踏实了不少，尤其是那句“创造奇迹”，简直到了她心坎里。她猛地一握拳，重新燃起斗志：“对！紫薇得对！我燕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创造奇迹！永琪，尔泰，班师傅！咱们明一早就开始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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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刚蒙蒙亮，西三所的空旷校场上就热闹起来。
燕子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倒是显得精神奕奕，只是手里拿着那张为她特意挑选的巧角弓，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对不对，格格，脚要分开，与肩同宽！”尔泰在一旁耐心纠正，“腰要挺直，对，别撅着……”
永琪则站在她侧后方，亲自帮她调整拉弓的姿势：“手要这样扣住弓弦，手指用力，对……手臂要平，眼睛看着前面的靶心……”
燕子依言照做，憋着一口气，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拉开了半弓，手一抖，“嗖”的一声，那支轻箭软绵绵地飞了出去，连靶子的边都没摸到，直接栽进了前面十步远的草地里。
“哎呀！”燕子泄气地垂下手臂。
“没关系，第一次能拉开弓就不错了。”永琪连忙鼓励，“再来一次，这次手臂稳一点。”
班杰明在一旁观察了半，若有所思。他走上前，比划着道：“燕子，我们西方，射箭，不只看目标。呼吸，很重要。吸气，拉开，屏住，瞄准，呼气，放箭！”他一边，一边做出夸张的呼吸动作。
燕子觉得新奇，便学着班杰明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弓，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瞄准靶子，然后“哈”地一声吐气松手——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箭倒是飞得远了些，却是歪歪斜斜地不知偏到哪里去了，差点射到旁边竖着的兵器架，吓得看守的太监一缩脖子。
“班杰明！你这西洋法子不行啊！”燕子抱怨道。
永琪和尔泰忍俊不禁。永琪笑道：“班杰明的方法有其道理，呼吸确实要配合，但也不能太刻意。你还是按我教你的，先找到发力平稳的感觉。”
另一边，紫薇也在尝试。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体力有限，拉弓颇为吃力，但她态度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按照永琪指点的要领去做。虽然射出的箭同样无力，但姿势却标准优美得多，带着一种沉静的气质。
“紫薇，你做得很好，只是腕力还需练习。”永琪抽空过来指导了一句。
紫薇微微颔首，额角已见细汗：“多谢五阿哥，我晓得了。”
一上午就在这样鸡飞狗跳又热火朝的练习中过去了。燕子是累得筋疲力尽，成果却寥寥，除了能勉强把箭射到靶子附近（尽管方向莫测），准头是半点也无。反倒是紫薇，在反复练习下，竟然有一箭擦着靶子的边缘过去了，虽然没扎上，但也引得众人一阵鼓励的掌声。
燕子看着那差点上靶的箭痕，又看看自己面前散落一地的“流矢”，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来：“不练了不练了！胳膊都快断了！这比作诗还难！作诗还能瞎蒙，这箭它不听我使唤啊！”
永琪笑着把她拉起来，递上水囊：“这才第一，急什么？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练骑马。”
听到骑马，燕子更是愁眉苦脸。她想起自己那“抱着马脖子”的骑术，感觉那镶宝石的砚台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然而，当她抬头看到永琪鼓励的眼神，尔泰笑嘻嘻的模样，班杰明认真的蓝眼睛，还有不远处紫薇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时，心里那点退缩又变成了不服输的劲头。
“好！休息好了！下午练骑马！我燕子跟它拼了！”她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一抹嘴巴，又站了起来，阳光下，她那沾着草屑、红扑颇脸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真正将她打倒。
校场上的喧嚣，混合着青春的朝气与友情的温暖，连同那只在靶子边缘徘徊的箭矢一起，构成了这个春里，最生动活泼的一幕。南苑考较的紧张，似乎也被这明媚的春光和少年们的笑声冲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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