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叔的话像块冷硬的石头,砸在203宿舍的地板上,震得空气都发僵。
王识趣地拉着老陈叔往外退,临出门时还回头瞥了眼,撞见赵建国攥着桃木护身符的手在发抖。
“都早点歇着,明还要接线路呢。”老陈叔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带着点刻意的缓和,门“咔嗒”一声关上,把宿舍封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海
林峰缩在床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铁皮墙,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雪松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赵建国身上——他的肩膀垮着,刚才歇斯底里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狼狈的委屈,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未干的红丝。
“赵哥,先睡觉吧。”雪松的声音很沉,带着点疲惫,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工地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留三分余地总好过彻底撕破脸。
赵建国没话,慢慢走回自己的床铺,把桃木护身符塞进枕头底下。
电脑没再打开,他和衣躺下,背对着两人,床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风扇还在“嗡嗡”地转着。
雪松躺下时。他轻轻碰了碰林峰的胳膊,用口型“别怕”,林峰才稍微放松了些,慢慢闭上眼睛。
夜深时,雪松被翻身的动静吵醒,赵建国在床上翻来覆去,每隔几分钟就会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那声音裹着月光从床那边飘过来,带着点不清的执拗和不甘。
处暑后的晨露越来越重,第二开工时,光伏板的银面沾着细密的水珠,折射着灰蒙蒙的光。
张经理临时安排线路调试,把雪松和赵建国分到了一组——老陈叔借口腰不舒服,拉着林峰去了东边的支架区,显然是想避开这尴尬的局面。
“线路接头要缠三层绝缘胶带,不能露铜丝。”赵建国蹲在配电箱旁,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手指却依旧灵活,剥线钳在他手里转了个圈,精准剥去导线外皮。
雪松蹲在旁边递工具,留意到赵建国的目光总往自己手上瞟——他左手腕上还留着上次摔跌时的浅疤,赵建国的视线落在疤上时,喉结轻轻动了动,像在吞咽什么情绪。
“雪松,你这疤是上次装支架摔的?”赵建国突然开口,手里的螺丝刀顿了顿,“当时我就想,这子够拼的,换别人早喊疼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罕见的温和,不像之前对林峰那样带着刻意的讨好。
“伤,不碍事。”雪松递过胶带,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能感觉到赵建国不再围着林峰转,反而总找机会跟自己搭话,递水时会把拧开瓶盖的那瓶给自己,休息时会凑过来聊老家的事,甚至会起自己年轻时在铁路工地上的经历,讲得条理清晰,眼里带着点怀旧的光。
中午吃饭时,赵建国把自己碗里的酱肘子夹给雪松:“你干活出力,多吃点肉补补。”
酱肘子的油汁滴在雪松的工装上,晕开一片深色。
林峰坐在对面,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用眼神示意雪松别接,雪松却还是接了——他知道赵建国是转移了目标,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平白无故翻脸。
“谢谢赵哥。”雪松咬了一口肘子,肉质软烂,却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心里发堵。
下午收工时,刚擦黑,澡堂的方向飘来淡淡的水汽。
赵建国走在雪松旁边,踢着地上的石子,突然:“雪松,一起去澡堂搓澡呗?这干活一身汗,搓搓舒服。”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普通工友间的邀约,眼神里也没什么异样的光。
雪松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都是大男人,一起搓澡再正常不过,要是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行啊。”雪松点点头,脚步却慢了半拍。
澡堂里雾气腾腾,十几个淋浴头喷出的热水砸在瓷砖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水汽裹着肥皂和汗味的混合气息,飘在空气中,能见度不足五米。
雪松脱了衣服,刚要走进淋浴区,赵建国就递过来一块搓澡巾:“我这搓澡巾糙,搓灰干净,你用我的。”
他的手递过来时,不心碰到了雪松的胳膊,雪松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赵建国却像没察觉,笑着:“客气啥,都是老乡。”
雪松接过搓澡巾,走到最里面的淋浴头下,热水淋在身上,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能感觉到赵建国站在自己旁边的淋浴头下,水流“哗哗”地响,却没听见搓澡的动静。
偶尔有水流溅到身上,带着点凉意,雪松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建国正背对着自己,手里拿着搓澡巾,却没往身上搓,反而时不时用余光瞟自己。
“雪松,要不要我帮你搓背?”赵建国突然开口,声音裹着水汽飘过来,带着点模糊的意味。
雪松心里一紧,连忙:“不用了赵哥,我自己能搓到。”他加快了搓澡的动作,想早点洗完离开。
可赵建国却凑了过来,手里的搓澡巾往雪松背上递:“你自己搓不到后背,我帮你搓,保证搓得干净。”他的身体离得很近,水汽里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味,带着点异样的黏腻。
“真不用,赵哥。”雪松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热水顺着头发流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赵建国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带着钩子,刮得人皮肤发紧。
赵建国的手僵在半空,过了两秒才收回,讪讪地笑了笑:“行,那你自己搓,我先出去了。”他拿起衣服,快步走出了淋浴区,脚步有些仓促。
雪松站在热水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知道赵建国没安好心,从对林峰的刻意攀附到现在对自己的过分热情,这股热情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看似无害,却藏着致命的危险。
他匆匆洗完澡,穿上衣服往外走,刚出澡堂门,就看见赵建国站在路灯下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洗完了?”赵建国看见他,掐了烟,笑容里带着点不自然,“我等你一起回宿舍。”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没话。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板房区的水泥路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雪松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赵建国的目光,像附在背上的虫子,甩都甩不掉。
宿舍里,林峰已经睡了,呼吸很轻,显然是还没完全放下戒备。
雪松躺下后,赵建国也没开电脑,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可雪松却睁着眼睛,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接下来的两,赵建国对雪松的关照越发明显。
这夜里,雪松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光伏阵列里,阳光刺眼,赵建国站在自己对面,手里拿着块光伏板,突然朝自己砸过来。
雪松惊呼一声,从梦里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风扇的“嗡嗡”声,还有赵建国均匀的呼吸声。
他翻了个身,刚要再次睡着,就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是赵建国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柔:“雪松,醒醒,该起床干活了,再睡要迟到了。”他的手轻轻拍在雪松的肩膀上,动作看似正常,却带着点异样的停留。
雪松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刚要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到一只手。
那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雪松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兽,一把挥开赵建国的手,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暴怒:“老东西!你他妈干什么!”他的吼声打破了宿舍的寂静,在板房区里回荡,格外刺耳。
赵建国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撞在林峰的床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却还强装镇定:“雪松,你……你喊什么?我就是叫你起床,不心碰到了……”他的声音结结巴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雪松的眼睛。
“不心?”雪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建国的鼻子,破口大骂,“老东西,你他妈少装蒜!从澡堂就不安好心,现在还敢动手动脚!不检点的死变态!”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恶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钉子,砸在赵建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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