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安村的寒冬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落时,崔珍珠正蹲在院角的菜畦边,给冻蔫的白菜盖塑料布。
团团坐在屋里的炕沿上,手里攥着妇产专业的课本,眼神却空茫 —— 这两个月,妈妈没再提破窑的事,只每变着法给她做补身体的饭,夜里会坐在她床边,轻声讲 “女孩子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讲 “喜欢不是无底线的妥协”。
团团听着,却总在饭桌上忍不住恶心,清晨刷牙时会干呕,她以为是冬受凉,没敢,直到那珍珠摸她的额头,无意间碰到她的腹,突然变了脸色。
“团团,跟妈去趟县城。” 珍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没去做什么,只往包里塞了件厚棉袄,还有团团的医保卡 —— 这两个月的细微异常,她早看在眼里,只是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
县城医院的消毒水味,冷得像冰。
团团坐在妇科诊室的长椅上,手指绞着棉袄的衣角,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孕妇,心里慌得发颤。珍珠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笔直,像根快要折断的芦苇。
“靳团团。” 护士的声音传来,团团猛地站起来,珍珠也立刻跟上去,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掌心全是汗。
b 超室的冷光灯亮着,探头在团团腹上滑动,医生的眉头慢慢皱起来,手里的笔在报告上写着什么,沙沙声像落在珍珠心上的惊雷。
“怀孕七周了。” 医生把报告递过来,语气平静,“孩子很稳,但她年纪太,才十八岁,要多注意休息,定期产检。”
“轰” 的一声,珍珠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接过报告,上面的 “宫内早员 四个字,红得像血,烫得她手指发抖。
十八岁,和她当年怀团团时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荒唐,一样的措手不及。
她以为自己拼尽全力护着孩子,却还是让团团走了她的老路。
“妈……” 团团的声音带着哭腔,拉了拉她的衣角,“我是不是…… 是不是做错了?”
珍珠转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却没骂她,只是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不怪你,是妈没教好你…… 是妈没护好你……” 怀里的女儿,还是个孩子,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她的自责像潮水,把自己淹没。
第二一早,珍珠带着团团去了田家。
田家在神安村东头,是栋两层楼,院里种着棵老枣树,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 —— 田森家做建材生意,家境在村里算好的。
田母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她们,愣了愣,随即笑着迎进来:“珍珠妹子,快进来,外面冷。”
客厅里生着暖炉,火光明亮,田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田森也在,穿着件灰色毛衣,看到团团,眼神躲闪,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我今来,是有件事跟你们。” 珍珠坐下,手里攥着那份 b 超报告,指尖发白,“团团…… 团团怀孕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田母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热水溅出来,烫在手上也没察觉;田父放下报纸,眉头皱起来,却没立刻话;田森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团团的腹,嘴唇动了动,没出话 —— 他从没想过,自己才十九岁,就要当爸爸了。
“我们…… 我们不是故意的……” 团团的声音很,头埋得很低,眼泪掉在裤子上,晕开的湿痕。
沉默了几秒,田父突然开口,声音沉稳:“珍珠妹子,你别着急。这事不怪团团,是我们家田森不懂事,我们田家,绝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他看向田森,语气严肃,“田森,你过来。”
田森走到他面前,头还是低着。
“你告诉珍珠阿姨,告诉团团,你是不是要对这个孩子负责?是不是要对团团负责?” 田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
田森抬起头,看着团团通红的眼睛,看着珍珠憔悴的脸,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跟阿凯他们混日子,觉得谈恋爱就是玩玩,可现在,“爸爸” 这两个字,像块石头,砸在他心里,让他突然清醒。
“我负责。”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团团,我会对你好,会对孩子好,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娶你。”
田母也反应过来,走过来拉着团团的手,语气温和:“好孩子,别害怕,婶给你做鸡汤喝,补补身体。以后你就是我们田家的人,我们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珍珠看着田家夫妇真诚的眼神,看着田森突然成熟的模样,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松了口气的泪:“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不嫌弃她……”
“啥嫌弃不嫌弃的。” 田父摆摆手,给她倒了杯热茶,“孩子还,犯错难免。这样,团团先休学,在家安心养胎,等孩子生了,我给你们办婚礼,风风光光的。婚礼办完,团团要是还想上学,我再托人给她办复学,学费我们田家出。”
“田哥,不用……” 珍珠想拒绝,却被田父打断。
“珍珠妹子,这是我们田家该做的。” 田父看着田森,“田森,从今起,你别跟阿凯他们混了,跟我去店里学做生意,以后要养家,要养孩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正形。”
田森点零头,走到团团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团团,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努力,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团团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了:“嗯。”
暖炉里的火噼啪响着,照亮了客厅里的每个人,也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珍珠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霖 —— 虽然这条路走得坎坷,但好在,团团不用像她当年那样,一个人扛着所有苦。
从田家出来,雪还在下,却没那么冷了。
团团挽着珍珠的胳膊,声:“妈,以后我会好好养胎,等生完孩子,我还想回去学妇产专业,以后帮更多的孕妇,告诉她们要保护好自己。”
珍珠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头:“好,妈支持你。”
回到家,雪松和圆圆正在院里堆雪人。
看到她们回来,雪松跑过来:“妈,姐,你们去哪了?我煮了红薯,还热着呢。”
圆圆也跑过来,拉着团团的手:“姐,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团团眼泪又掉了下来 —— 原来,即使犯了错,也有人爱着她,等着她回家。
夜里,团团躺在床上,田森发来消息:“我跟我爸去店里学记账了,今学了好多,以后我能赚钱养你和孩子了。” 后面还附了张他写的账本照片,字迹虽然有点歪,却很认真。
团团笑着回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放下手机,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那里有个的生命在孕育,有她和田森的责任,也有她未来的希望。
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洒在窗台上,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有希望。
珍珠坐在炕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满是感慨 —— 她的女儿,终于在犯错后学会了成长,学会了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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