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村的合欢树,枝桠上挂着去年的旧灯笼,风一吹,晃得像要掉下来。
六六去世,珍珠守灵的消息已经从隔壁神安村传过来,传遍了神来村。
树下的石凳上,挤着五六个大妈,手里纳着鞋底、择着菜,嘴巴却没闲着,声音像撒了把碎米,在村里飘来飘去。
“听没?崔珍珠去神安村给六川吊孝了!” 张大妈把手里的菜盆往石桌上一搁,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就是靳长安以前那个徒弟,六川!”
“咋不知道!” 李大妈凑过来,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这不就是徒弟睡了师傅的老婆,现在老婆还给徒弟吊孝嘛!出去都丢人!”
“啧啧,靳长安也真能忍!” 王大妈摇着头,手里的针线 “唰唰” 穿,“我听神安村的亲戚,六川就是为了崔珍珠才出事的,俩人在县城都快结婚了!”
这话像泼了盆热油,大妈们更兴奋了。
“我早崔珍珠不是省油的灯!” 张大妈拍着大腿,“当年跟靳长安过日子时就不安分,现在好了,直接跟了徒弟,这是把靳家的脸踩在地上揉啊!”
“你们,靳长安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李大妈挤眉弄眼,“不然崔珍珠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找个年轻的?”
“还有雪松” 王大妈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你看那孩子,眉眼跟六川越来越像,不定根本不是靳长安的种!”
这话一出,树下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连路过的村民都停下脚步,凑过来听。
“真的假的?这要是真的,靳长安可太冤了!”
“难怪靳长安这些年总喝酒,怕是早就知道了,心里憋屈吧!”
流言像长了翅膀,一下午就飞遍了神来村,连村口的狗都被惊得时不时叫两声。
靳长安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刚走到村口,就听见大妈们的议论声。
“…… 雪松是六川的种……”
“…… 靳长安不协…”
字字像针,扎得他耳朵生疼。
他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沉下来,手里的锄头 “哐当” 掉在地上。
“你们在胡袄啥!” 他冲过去,眼睛通红,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大妈们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互相使着眼色,慢慢散开了。
张大妈走之前,还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谁不知道啊……”
靳长安气得浑身发抖,捡起锄头,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一路上,他总觉得村民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同情。
那些流言像毒蛇,钻进他的脑子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性功能不斜“雪松不是自己的种”,这些话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越想越觉得像真的。
他想起崔珍珠以前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些疏离;想起雪松长得确实比同龄孩子白净,眉眼间竟真有几分像六川;想起六川以前在他家当学徒时,崔珍珠对他格外照顾……
“曹你奶奶的腿儿!” 他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石头滚进沟里,发出 “咚” 的响声。
回到家,李秀兰正在厨房做饭,雪松蹲在院子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脸绷着,像块没表情的石头。
靳长安看到他,心里的火气 “噌” 地就上来了。
他冲进屋里,扯下墙上挂着的皮带,“啪” 地甩在地上,声音清脆,吓得李秀兰赶紧从厨房跑出来。
“你干啥?发啥神经!” 李秀兰看着他手里的皮带,脸色发白。
靳长安没理她,几步冲到雪松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你是不是六川的种!”
雪松被揪得胳膊生疼,却只是皱着眉,没话,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冷漠。
“你哑巴了?” 靳长安更气了,扬手就把皮带抽在雪松身上,“啪” 的一声,衣服瞬间被抽破,一道红痕印在背上。
李秀兰赶紧冲过来,想拦住他:“你疯了,打孩子干啥,他知道啥!”
“别拦着我!今我非要问清楚!” 靳长安一把推开她,又一皮带抽在雪松身上,“快!你妈是不是跟六川早就勾搭上了!你是不是他的野种!”
雪松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哭,也没叫,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任由皮带一下下抽在身上。
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一下,两下,三下……
皮带抽在身上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夹杂着李秀兰的哭喊和靳长安的怒吼。
可雪松始终没出声,连身体都没抖一下,只是站着,像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树苗,倔强地不肯弯腰。
靳长安抽着抽着,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手里的皮带停在半空,再也抽不下去了。
他看着雪松背上的红痕,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里那与年龄不符的冷漠,突然觉得害怕。
这孩子,怎么不哭不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是不是真的打错了?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孩子?
流言像毒雾,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失去了理智,可眼前孩子的沉默,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让他瞬间清醒了些。
“你……” 他张了张嘴,想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不出来。
李秀兰赶紧冲过去,把雪松搂进怀里,看着他背上的伤,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孙儿啊!造孽啊!你怎么能这么打孩子!”
雪松靠在李秀兰怀里,终于动了动,却还是没哭,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秀兰的背,像在安慰她。
靳长安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手里的皮带 “哐当” 掉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雪松刚出生时,他抱着他,心里满是欢喜,觉得这是靳家的根,是他的希望;想起雪松时候,会奶声奶气地叫他 “爸爸”,会跟在他身后,像个尾巴……
可现在,他却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把自己的儿子打成这样。
“我……” 他想 “对不起”,却怎么也不出口,只能转身走进屋里,“砰” 的一声关上房门,把自己关在里面。
李秀兰抱着雪松,给他擦药,一边擦一边哭:“以后离你爸远点,别再让他打你了。”
雪松点零头,依旧没话,只是眼神更冷了。
第二一早,靳长安从屋里出来,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没睡。
他看着院子里,雪松已经不在了,李秀兰他去幼儿园了。
他心里堵得慌,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 都是崔珍珠,这个臭婊子!
都是她害他变成这样!害他被村里人嘲笑!害他差点打死自己的儿子!
“我去找她算账!” 他咬着牙,转身就往外走,想去县城的宠物店,找崔珍珠理论,让她把话清楚,让她赔他的名声!
李秀兰想拦,却没拦住,只能在后面喊:“你别去闹事!别再惹事了!”
靳长安没回头,骑着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往县城冲。
车链 “哗啦” 响,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找到崔珍珠,让她付出代价!
可到了县城主干道,看到 “六六宠物店” 的招牌时,他却愣住了。
店门紧闭,玻璃上拉了一层窗帘,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店铺转让,联系电话……”
他下车,走到店门口,使劲推了推门,锁得死死的。
他又绕到店后,看到窗户也关着,里面空荡荡的,连以前挂在窗边的狗笼子都不见了。
崔珍珠走了。
她竟然走了!
靳长安站在店门口,看着紧闭的店门,心里的火气瞬间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失落和不甘。
他想找她理论,想让她还他名声,想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面都不让他见。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落在他的脚边。
他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 被女人抛弃,被村里人嘲笑,怀疑自己的儿子,还差点把他打死,最后连找个人算账都找不到。
他慢慢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车链依旧 “哗啦” 响,可他再也没了来时的戾气,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狼狈。
神来村的流言还在继续,可他却没力气再去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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