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崔珍珠和靳长安办了离婚手续,已经过去一年半,也多了。
日子像东河的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四季不停的更迭,孩子们不停的长大,新的爱恨情仇不断上演,是物是人非的钝痛,藏在日常的缝隙里。
清晨的雾还没散,神来村的水泥路就有了细碎的脚步声。
靳团团背着掉皮的旧书包,左手牵着靳圆圆,右手攥着个布兜,里面装着三个干硬的白面馒头。她比去年高了半头,马尾扎得紧绷,额前的碎发用卡子别住,露出光洁的额头,眼里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 她已经是学二年级的学生了。
“雪松,别玩了,再晚要迟到了!” 团团回头喊。
靳雪松蹲在路边,正用树枝戳一只甲虫,听见姐姐的声音,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树枝,短腿倒腾着追上:“来了来了!”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外套,胸前的米老鼠图案早就磨没了,跑起来时,衣角呼扇着,像只笨拙的麻雀。
三个孩子沿着水泥路往前走,路过新建的初中时,能看到靳长安的身影。他穿着沾满油漆的工装,袖子挽到臂,正和工人一起搬瓷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顾不上擦。比起以前喝酒闲逛的样子,如今的他,多了几分踏实,只是话更少了。
“爹。” 雪松看到他,声喊了一句。
靳长安停下动作,眼里只有他那个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从口袋里摸出块水果糖,塞到雪松手里,用劲儿的在雪松脸上啵了一口,又转身继续干活。
团团看着爹的背影,心里没什么波澜。她知道,爹变了,可妈妈不在的空缺,谁也填不上。
初秋的午后,东河滩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凉丝丝的。
崔二平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竹筐,里面是锅碗瓢盆和一把捕 —— 他找了个流水席厨师的活,走村串巷地忙活。每次路过神来村,他都会提前拐到卖部,买上一大兜吃的:火腿肠、玫瑰丝、瓜子、水果糖,塞得竹筐满满当当。
学校放学铃一响,崔二平就把自行车停在树荫下,靠着树干,远远地看着。看到团团牵着弟弟妹妹出来,他赶紧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团团,圆圆,雪松!”
“二舅!” 三个孩子眼睛一亮,撒腿就跑过去。
崔二平蹲下身,一股脑就把吃的往他们口袋里塞,塞得鼓鼓囊囊,连裤兜都快撑破了。
“吃,不够二舅再买。”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团团的头,心里发酸 —— 这孩子,比同龄的娃懂事太多了。
“二舅,你又给我们带好吃的。” 圆圆仰着脸,把玫瑰丝往嘴里塞,嘴角沾了碎屑。
“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们不?” 崔二平问,目光扫过三个孩子,生怕他们受委屈。
“没有,二舅,我能保护弟弟妹妹。” 团团挺了挺胸,把火腿肠塞进布兜,“留着回家吃。”
崔二平点点头,没再多问。他想问珍珠的近况,又怕勾起孩子们的思念,只能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路上慢点,二久去干活了。” 完,骑上自行车,竹筐里的锅碗瓢盆发出叮当的响,渐渐消失在河滩尽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周末,团团都会带着弟弟妹妹穿过东河滩,去十袄坡的外婆家。
“雪松,别乱跑!” 团团回头喊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雪松 “哇” 的一声哭了起来。
团团赶紧跑过去,只见雪松的两只脚都陷在了河滩的烂泥里,鞋子全湿透了,裤腿上沾满了黑泥。
“让你别乱跑,你不听!” 团团又气又心疼,蹲下身,想把他从泥里拉出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圆圆也跑过来,帮着姐姐一起拽,三个孩子折腾了半,才把雪松从泥里拽出来,两饶手上也沾了不少泥。
“呜呜…… 姐姐,鞋子脏了……” 雪松抹着眼泪,脸上全是泥,像个花猫。
“别哭了,一会外婆给你洗。” 团团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雪松的鞋子拖着泥,在河滩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鸭子的爪印。
走到十袄坡脚下,就能看到外婆家的院子。崔母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三个孩子,赶紧迎上去:“可算来了!” 看到雪松浑身是泥,她赶紧拉过孩子,“哎哟,这是咋了?泥娃娃。”
“外婆!” 圆圆扑进她怀里,把雪松调皮的事了一遍。
崔母笑着摇摇头,拉着三个孩子进屋,先把雪松带到灶台边,打来热水,给他脱鞋子、洗裤子。雪松光着屁股,一骨碌就翻到炕上去玩弹珠,珠子在炕席上滚来滚去,他追着珠子爬,笑得咯咯响。
“团团,圆圆,来,吃好吃的。” 崔母从柜子里拿出早上蒸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还有珍藏了很久的果丹皮、冰糖、新炒的葵花籽全都放在了炕上。
她把馒头递到孩子们手里,又给团团倒了碗热水,“在家吃得好吗?你奶奶身体咋样?”
“挺好的,外婆,二舅经常给我们带吃的。” 团团咬了口馒头,含糊地,不想让外婆担心。
崔母点点头,眼睛却红了。她想珍珠,想问问女儿在县城过得好不好,可看着三个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怕孩子们听了难过。她只能不停地给孩子们夹咸菜,看着他们吃得香,心里才踏实些。
夕阳西下时,河滩上的风更凉了。
团团帮着外婆把雪松晾在铁丝上的裤子拿下来,虽然没干,却也不能再等了。“外婆,我们该回家了。”
崔母把晒干的旧裤子给雪松穿上,又把攒了几的家鸡蛋、新摘得黄瓜、新炸的油糕都塞他们手里:“路上慢点,回家了自己给弟弟妹妹煮的吃鸡蛋啊。” 她送三个孩子到坡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河滩尽头,才慢慢往回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家时,靳老汉已经做好了晚饭,米粥冒着热气。
李秀兰躺在床上,听到孩子们回来,喊了句:“雪松,过来让奶奶看看。” 雪松跑过去,趴在床边,给李秀兰讲了陷进泥里的事,逗得李秀兰哈哈大笑。
靳长安还没回来,工地上的活忙,他总是要黑透了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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