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亲眼目睹了这场激烈的争吵。
靳团团坐在炕沿边，眼神里没有太多惊慌，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靳圆圆一直哭。
靳雪松还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珍珠依旧靠在门板上，点了根烟。
刚才的争吵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可心里那股痛快劲儿还没散去。她看着炕上的三个孩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珍珠的心猛地一沉，强忍着眼泪，对团团：“你是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先睡觉，妈妈还有点事要做。”
团团点零头，懂事地拉着圆圆和雪松躺下，给他们盖好被子。圆圆还在声啜泣，雪松则紧紧挨着团团，很快就被姐姐拍着背，慢慢闭上了眼睛。
团团睁着眼睛，看着珍珠的背影，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
珍珠转身走到柜子旁，打开柜门，开始收拾行李。
她动作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那个蓝布包 —— 就是她刚嫁过来时，崔母给她缝的那个，上面绣着的荷花早已褪色。她的衣服不多，只有几件旧褂子和那件墨绿色的呢子大衣，她把大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上面，像是在珍藏最后一点体面。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个家了。
这些年，她为了孩子，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忍耐，可换来的却是靳长安的变本加厉和李秀兰的得寸进尺。刚才的争吵，让她彻底明白，这个家早已没有了温度，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彻底沉沦，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她要痛下狠心，把孩子都丢给靳家，连夜离开。
尽管这样很自私，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收拾完衣服，珍珠又从炕席底下摸出那六百块卖猪的钱，揣进怀里。这是她唯一的路费，是她接下来活下去的希望。
她又翻了翻柜子的最底层，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意外摸到了一张硬邦邦的卡片 —— 是徐江的名片。那是去年冬，她手被靳长安打烂，徐江送她去医院时留下的。
名片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却还清晰：“徐江，县城家具厂厂长，电话：xxxxxxx”。当时她把名片随手塞在了柜子底下，早就忘了，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看着名片上的 “家具厂厂长” 几个字，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时候跟着村里的工程队盖房子，后来又帮着靳长安打下手，虽然不算精通，却也能做些简单的活计。去家具厂打工，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她就要去县城找徐江，求他给自己一份工作，哪怕工资少点，哪怕活累点，只要能离开神来村，只要能靠自己活下去，她就满足了。
珍珠把名片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炕上的孩子们。
眼泪终于决堤，滴在蓝布包上，晕开了一片水渍。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孩子们或许会恨她，或许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孩子们能原谅她，希望他们能好好长大。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多年的西窑 —— 墙上贴着的年画已经褪色，炕边的柜子掉了漆，屋顶的瓦片还在漏风。这个地方，承载了她所有的青春和委屈，也埋葬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
她背起蓝布包，轻轻拉开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门外的雪还在下着，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 “咯吱咯吱” 响。靳长安和李秀兰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大概是回屋了，只有靳老汉还站在东窑门口，手里拿着个马扎，看着西窑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看到珍珠出来，靳老汉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声音沙哑：“珍珠，你要去哪？”
珍珠停下脚步，看着靳老汉花白的头发和冻得通红的脸，心里满是愧疚。这些年，靳老汉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可她却要在这个时候丢下孩子们，丢下他。
“爹，我要走了。” 珍珠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家，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孩子们就拜托您了，您多费心，让他们好好上学，好好长大。”
靳老汉看着她背上的蓝布包，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珍珠手里：“爹也没多少钱，你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到了县城，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看看。”
珍珠看着手里的钱，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拒绝，可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钱。她哽咽着：“爹，谢谢您，以后我一定会回来报答您的。”
靳老汉摆了摆手，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走吧，路上心点，别回头。”
珍珠知道，靳老汉是怕自己心软，怕自己舍不得走。她咬了咬牙，转身走进了风雪里，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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