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指腹还残留着玉佩的凉意。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块青玉静静躺在掌心,边缘的纹路被灯光照得清晰。
屋里和她离开时一样。桌上摊着《千金要方》,笔尖干了,墨迹发暗。她走过去,把书合上,顺手拿起旁边的医案册翻了两页。纸页沙沙响,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楚。
她刚坐下,外头传来脚步声。宫女端着茶盘进来,低着头把杯子放在桌上。傅玖瑶伸手去接,对方却迟了一下,杯子差点碰倒。
“怎么了?”她问。
宫女慌忙站直,“没……没什么。”她退后半步,声了一句,“听您手段厉害,我们……有点怕。”
傅玖瑶没放下茶杯。她看着对方,语气没变:“谁跟你的?”
“不是谁的,就是……大家传的。”宫女声音更低,“您能让贵妃倒台,也能让别人出事。”
傅玖瑶轻轻吹了下茶面,热气散开。“我只管看病,不管别的。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校”
宫女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傅玖瑶把茶杯放在一边。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院子里没人走动,平日这时候总有几个宫女在晾晒衣物,今却空着。她记得早上经过回廊时,两个洒扫的太监看见她,立刻低头转身走了另一条路。
她关上窗,回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按下侧面按钮,屏幕亮起。这是空间实验室里的记录仪,能回放三内的音频。她点开文件夹,输入关键词“傅姐”。
第一条录音是昨夜厨房附近的声音。一个女人压低嗓音:“她连贵妃都扳得倒,咱们惹不起。”接着是另一个声音:“可不是,听她用毒药都不带痕迹的。”
傅玖瑶关掉这段,继续往下翻。第三条来自东偏院,时间是贵妃被幽禁后的第二下午。一个年轻的声音:“那位傅姐心狠,做事不留余地。”
她记下时间和地点,把记录仪收好。
这不像是一时兴起的闲话。有人在有计划地散布消息,而且是从贵妃倒台后立刻开始的。目的不是让她难堪,是让她孤立。一旦没人敢靠近她,一点点削弱她的影响力。
她打开医案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三条:
一、不改变日常行程。
二、留意身边人言行变化。
三、查清最早传播谣言的人是谁。
写完,她合上本子,起身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拿上药箱。准备去西六院给一位老嬷嬷看咳嗽,那是她事先约好的。
路上经过一处拐角,两个宫女站在廊下话。看见她走近,两人立刻分开,其中一个快步走开,另一个低头行礼。
傅玖瑶径直走到西六院,老嬷嬷已经等在门口。屋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宫女陪着,见她进来,都站起来。
“傅姐来了。”老嬷嬷咳了两声,指着椅子,“坐吧。”
傅玖瑶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她依次打开药箱,拿出脉枕。老嬷嬷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腕。
她搭上手指,感受脉象。浮而无力,略带滑数。不是单纯的风寒,是长期劳累加上饮食不当引起的虚症。
“最近睡得好吗?”她问。
“不好。”老嬷嬷叹气,“夜里总醒,醒了就胡思乱想。”
旁边一个宫女插话:“她这几都不敢一个人待着,怕招祸。”
傅玖瑶抬眼,“为什么这么?”
“还不是因为……”宫女看了老嬷嬷一眼,没完。
“因为什么?”
“听您……不太容人。”老嬷嬷低声,“连贵妃那样的人都斗不过您,我们这些角色,哪敢惹您。”
傅玖瑶的手指还在脉上,没松开。她看着老嬷嬷的眼睛:“你生病是因为心神不宁。有人跟你了什么?”
“没有谁明。”老嬷嬷摇头,“就是……大家私下议论。您手段利落,谁挡路就除掉谁。”
“我除掉了谁?”她问。
“这……”老嬷嬷张了张嘴,“不清,就是这么传的。”
傅玖瑶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瓶,“这是安神丸,每睡前服一粒。别想太多,病会好。”
她把瓶子递给旁边的宫女,又:“你们也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因为几句闲话就吓住自己。”
宫女接过药瓶,不再言语。
傅玖瑶收拾药箱离开。走出院子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宫女站在门口,正声着什么,看见她回头,立刻闭了嘴。
她直接回了住处,关上门。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张薄纸,这是空间实验室特制的加密纸,普通光线下看不出字迹。她用专用笔在上面写了几行:
查东六院近五日出入记录,重点关注传递消息的中间人。
重点排查曾为贵妃院中服务、现调往偏院的人员。
收集原始流言版本,确认是否统一口径。
写完,她把纸折成块,塞进一本书的夹层里。这本书是《脉证精微》,明萧辰会来取走归还太医院。她不能亲自送,也不能留字条,但这个方法最安全。
她把书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然后坐回灯下。
窗外色渐暗,屋里越来越静。她翻开医案本,开始记录今的诊脉情况。写到一半,笔尖顿住。她想起萧辰昨的话——“我想谋一副良药”。
那时候她觉得他在朝廷。现在想,他或许也在提醒她。这场风波不是靠辩解能过去的。她得像用药一样,找准病根,一步步调理。
她继续写下去,字迹平稳。
半夜,她听见外面有动静。不是脚步声,是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她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一张纸片贴在门框上,像是被人悄悄塞进来的。
她开门捡起。纸上写着一行字:“慎防身边人,话多者不可信。”
没有署名。
她盯着这张纸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撕碎,扔进烛火里。火苗跳了一下,纸片变成灰,落在地上。
她关上门,回到桌前。玉佩还在那里,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重新铺开一张纸,写下新的计划:
今日目标:
一、观察两名贴身宫女言校
二、通过医馆渠道打听流言传播路径。
三、确认是否有外部势力介入。
她放下笔,抬头看向门外。刚破晓,第一缕阳光便探进了庭院,斜斜铺在门槛上。远处的鸡啼声穿过薄雾传来,墙角的蛛网被镀了一层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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