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捧着木牌走到殿前,:“启禀陛下,御医院已比对清楚,药包内侧指纹确系贵妃寝宫林姑姑所留。此人每日巡查厨房进出,掌管钥匙簿册,三日来皆有记录。”
大殿里噤若寒蝉。
皇帝坐在上方,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巍然不动。
傅玖瑶跪在地上,膝盖已经有些发僵,但她纹丝不动。
贵妃站在左侧,脸色白了一瞬,随即冷笑出声:“荒唐!一个宫女碰过的东西,就能是本宫指使?那宫人成百上千,谁没碰过膳房器物?照这么,人人都能安个谋害的罪名!”
她转向皇帝,语气激动:“陛下,臣妾侍奉多年,从未行慈下作之事。傅氏女居心叵测,先是让柳春递信,再是抓周嬷嬷入狱,如今又拿什么指纹事——分明是一步步设局,要将脏水泼到我头上!”
傅玖瑶抬起头,直视贵妃:“若真是构陷,为何要等三日才揭发?为何要冒险让柳春送出消息?您觉得我会蠢到用一个宫女的指痕,去赌满门性命?”
贵妃咬牙:“你懂什么?外人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只要你成了‘揭发忠良’的功臣,皇上念你有功,自然重用。至于我……清白毁了,还能翻身吗?”
“够了。”皇帝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
他看向首席御医:“药材化验可有定论?”
老御医上前一步,双手呈上文书:“回陛下,燕窝粥残渣中检出合欢花、远志、茯苓三种药材,剂量分别为常规用量三点二倍、三点五倍与三点一倍。三者合用,可致神志昏沉、言语错乱,症状与中毒相似,但不易察觉。御医院判定,此为蓄意调配,非误用或陈年药材所致。”
皇帝接过文书,扫了一眼,目光沉了下来。
贵妃猛地抬头:“胡!这些话都是她教的吧?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药材比例?还什么三点几倍,连账房算数都不一定这么准,她倒能一口报出?”
傅玖瑶缓缓站起身,萧辰立刻跟着起身,站在她身侧。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透明瓶,瓶身晶莹,不似宫中器物。接着是一块扁平玻璃皿,边缘打磨光滑。她将药包中的粉末心倒出少许,放入玻璃皿中,又滴入三滴不同颜色的液体。
第一滴落下,粉末周围泛起淡红圈纹。
第二滴渗入,红色转为深蓝,扩散缓慢。
第三滴加入后,液体底部开始凝结细颗粒,像霜花一样蔓延开来。
“这是检测反应。”她,“红色代表合欢花超量,蓝色为远志异常,结晶则是茯苓过甚。三色共现,即是迷神药的确证。诸位大人若不信,可当场复验。”
御医愣住,迟疑片刻,伸手接过器具:“这……法子从未见过。”
“那就试试。”傅玖瑶把瓶子递过去,“试剂有限,但足够再做一次。”
两名御医对视一眼,依言操作。他们按步骤滴液、搅拌、静置。不到半盏茶工夫,同样的变化再次出现。
满殿哗然。
有韧声惊呼,有裙吸冷气,连皇帝身后的太监都睁大了眼睛。
贵妃盯着那块玻璃皿,嘴唇微微发抖:“妖术!这一定是妖术!哪有女子能弄出这种奇巧之物?分明是蛊惑人心,欺君罔上!”
萧辰往前一步:“母妃此言差矣。若这是妖术,那也是揭开真相的手段。人证在此,物证在此,连御医院都确认了药性,您却一味否认,难道真要等到父皇下令抄查寝宫才肯认罪?”
“你闭嘴!”贵妃怒喝,“你被她迷了心窍,竟敢如此对本宫话!别忘了你是皇子,不是她的奴才!”
“儿臣是皇子,更是朝廷命官。”萧辰站得笔直,“今日之事,关乎宫规法纪。若有人滥用权势,陷害无辜,儿臣职责所在,必须发声。”
贵妃转头看向皇帝,声音发颤:“陛下……您听听,他为了一个外姓女子,竟敢当众顶撞生母!这不是孝道,这是悖逆!”
皇帝依旧沉默。
傅玖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陛下,若您仍存疑虑,臣女愿提供另一条证据。贵妃寝宫东侧夹墙,有一暗格,内藏未使用药包三份,封皮与此次相同,只是尚未拆封。那是周嬷嬷亲口所,她亲眼见过。”
贵妃瞳孔一缩:“血口喷人!你何时进过本宫寝宫?凭什么有暗格?简直笑话!”
“不需要进去。”傅玖瑶平静道,“只要派人去查,就能知道真假。若没有,臣女甘受诬告之罚。若迎…那就不是宫女私行,而是您亲自布置。”
贵妃笑了,笑得极冷:“好啊,你倒是会反咬。你算什么东西,让人去搜我的宫?有什么资格定我的罪?”
“不是她定。”萧辰接道,“是证据定。”
皇帝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太监总管:“传令,即刻派内务司四人,随傅姐所指位置,前往清漪阁东殿夹墙查验。全程不得损毁宫室,取物需封存待审。”
命令一出,贵妃猛地站起:“陛下!您真要听信一个女子的妄言,搜查嫔妃居所?这开了先例,日后人人自危,还有何体统可言!”
“是你先坏了体统。”傅玖瑶看着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您想让我失态被逐,想让我被送进静心庵,甚至想让我死于莫名病症。可您忘了,我会医术,也懂搜集证据。您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留下了痕迹。”
贵妃死死盯着她,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你这是胜在必得吗?你以为这点伎俩就能扳倒我?我告诉你,这宫里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不是嗓门大。”傅玖瑶摇头,“是事实。”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名内务司官员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黄绸包裹的布包。他跪地叩首:“启禀陛下,清漪阁东殿夹墙暗格已开,搜出油纸包三个,封口完好,与膳房所获药包出自同批纸张。现已封存,请陛下示下。”
他打开布包一角,露出里面褐色粉末。
傅玖瑶看着那包药,默不作声。
萧辰站在她身边,呼吸略重,屹然不动。
贵妃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她张了张嘴,像是要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皇帝站起身,走下台阶,走到那布包前,低头看了许久。
然后他抬头,看向贵妃:“你还有什么话?”
贵妃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平息。她挺直背脊,声音恢复冷硬:“陛下,这些东西……臣妾不知情。或许是有人栽赃,或许是宫人私藏。仅凭几个纸包,就要定嫔妃之罪,未免太过草率。”
“不止纸包。”傅玖瑶开口,“还有林姑姑的供词。她已在内务司招认,是您亲口下令,让她监督周嬷嬷下药,并承诺事成之后调她去御药房任职。供词上有画押,也有时辰记录。”
贵妃眼神一晃:“假的!全是假的!你们串通好了对付我!”
“供词可以造假。”萧辰冷冷道,“但药粉反应做不了假。三色变化,当场复验两次,御医都在场。您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贵妃转头瞪他,胸口起伏:“你非要逼我到绝路?好,我问你,若真是我要害她,为何不在宴席上下手?为何要等到早膳?为何要用这种慢毒?处处留下破绽,你觉得可能吗?”
“因为您要的是名声。”傅玖瑶答,“您不要我死,只要我疯。只要我在众人面前失态,出不合规矩的话,做出失礼的事,就会被认定心神不稳,送去静心庵。那样既不用担杀人罪名,又能除掉我这个碍眼之人。而且……”她顿了顿,“您笃定不会有人发现。”
贵妃嘴角抽了一下。
皇帝目光如铁。
殿内鸦雀无声。
贵妃忽然笑了,笑声尖利:“好,好得很。你们联手演这一出,人证物证全齐了,就等着我认罪是不是?可我告诉你们,我不会认。我是贵妃,是皇上的女人,不是你们随便就能踩下去的泥!”
她昂起头,环视四周:“谁敢动我,就是与整个后宫为敌!”
傅玖瑶看着她,慢慢道:“您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是我们想动您,是您做的事,自己把自己置于死地。”
贵妃盯着她,眼里全是恨意。
皇帝转身,重新走上台阶。
他在龙椅前临坐未安。
所有人屏息等待。
贵妃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指节泛白。
傅玖瑶垂下手,指尖触到袖中药瓶的轮廓。
萧辰站在她身侧,肩线绷得笔直。
皇帝开口,声音低沉:“此事……暂且记下。尔等原地候旨,不得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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