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走后，傅玖瑶坐回桌前，翻开药铺名单。那个被画了圈的名字还停在纸上，她盯着看了片刻，提笔在旁边写了个“查”字。笔尖落下时略重，纸面微微凹陷。
她合上册子，从柜子里取出木盒，打开，拿出一枚晶片。指尖摩挲了一下边缘，她起身走到屏风后，将晶片插入墙角暗格的接口。一道微光闪过，墙上浮现出半透明的画面。
空间实验室画面里，是宰相府门房的监控视角。清晨开始，陆续有礼盒送来。第一个是蓝底金纹的锦匣，由一名穿青袍的吏捧着，是三皇子府上的贺仪，祝宰相府“家宅安宁”。第二个是红漆托盘，上面盖着绣花绸布，来自四皇子门客，称是“南疆进贡的香膏”，专供贵人养神。第三个、第四个……到午时，已有七批惹门，礼物堆满了偏厅。
傅玖瑶手指一划，调出后台数据。系统显示，这些送礼之人中，六人曾参与弹劾傅志明去年秋粮调度案；三人与萧逸旧部有过密信往来；还有两人，背景直接关联兵部右侍郎——那位大人上月刚被贬官。
她冷笑一声，关闭画面。
绿枝端茶进来，见她站在屏风旁，轻声问：“姐，这些礼……怎么回？”
“先不拆。”她，“登记清楚，谁送的、什么时候到的、由谁接收，全记下来。放库房最里面那间，钥匙我收着。”
绿枝点头要走，又被叫住。
“再传个话。”她，“就我不方便见客，最近在读医书，闭门谢客。”
绿枝应下，退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安静下来，傅玖瑶坐回灯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书。封皮斑驳，写着《前朝权争录》。这是傅志明年轻时常看的书，她时候见过他深夜翻阅，眉头紧锁。现在轮到她一页页读下去。
书中讲的是先帝晚年，几位皇子夺嫡之事。有人靠拉拢重臣，有人借灾情立功，也有人暗中结党，表面却装作清高避世。最后胜出的，并非势力最强者，而是等所有人出手后才反制的那个。
她翻到其中一段，用朱笔勾了出来。
“凡骤然示好者，必有所图。若其往日为敌，今忽亲近，则祸更甚。”
放下笔，她抬头看向窗外。色已暗，廊下的灯笼亮了起来，映得地面一片昏黄。远处传来几声更鼓，是戌时三刻了。
这时，门外脚步声又起，比刚才急促。绿枝几乎是跑着进来的，手里拿着一张名帖。
“姐，宫里来了人！”
“谁？”
“是三皇子府的掌事太监，亲自送礼过来。这回不是盒子，是一整辆马车，拉的全是药材，都是上等品，还附了御医署的验单。”
“人还在门口等着？”
“是。他，三皇子特意交代，这批药专供您调理身子，不必归还。”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张名帖。纸很新，墨迹未干，落款处盖着一枚的金印。
她盯着那枚印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上次有人送药材，是在她中毒那晚。也是这么光明正大，也是打着“关心”名义，结果药里混了慢性毒引子，拖了三个月才被发现。
“告诉他们。”她，“药我收了，但不能当面接。让他把东西卸在库房外，人就请回去吧。”
绿枝迟疑：“可这是宫里来的人，要是得罪了……”
“我没赶他走。”她，“也没不见。只是我病着，不方便露面。这个理由，够体面。”
绿枝咬了咬唇离开。
傅玖瑶重新坐下，却没有继续看书。她打开空间实验室的日志界面，输入关键词：“三皇子”“近三月行动轨迹”。
屏幕刷新，跳出一条条记录。
——三日前，三皇子入宫两次，均在午后，停留时间超过一个时辰。
——昨日，他与户部侍郎李崇安之子共进午膳。
——今晨，他的贴身护卫曾出现在南巷药铺附近，逗留一刻钟后离开。
她眯起眼。
南巷药铺，正是她今画圈的那个。
她调出地图，在三皇子常走路线周围画了个圈，又把萧逸被禁足的府邸标出来，接着加上其他几位皇子的宅院位置。几条线交错在一起，中间一点，正是宰相府。
像一张网。
她关掉界面，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枚晶片，轻轻放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
外面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应该是药材送到了。她没去窗边看，只听着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
绿枝回来时脸色发白。
“他们……临走前了一句。”
“什么？”
“三皇子知道您辛苦，等您身体好了，想请您入宫一趟，给贵人看看脉。”
傅玖瑶的手指一顿。
给她安排的身份一直是“懂些医术的闺秀”，可从来没正式行过医。宫里的贵人何时需要她诊脉？分明是借口。
她慢慢把手里的晶片放进盒子里，锁好。
“你去书房找父亲。”她，“就我想借他案头那份《春耕赋税奏折》看看，今晚就还。”
绿枝愣了：“这么晚了，老爷怕是歇下了。”
“那就明一早送去。”她，“你亲自交到他手上，别让别人经手。”
绿枝看出她神情不对，不敢多问，赶紧去了。
傅玖瑶独自坐在灯下，没有开空间实验室，也没有翻书。她只是看着桌面，仿佛在等什么。
过了很久，她忽然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褥子一角。那里藏着一块金属板，只有巴掌大。她把它拿出来，按住侧面按钮。
一道光投在墙上，出现一行字：【监听网络，运行正常。信号覆盖范围：宰相府全域，南巷药铺，慈云庵外围，宫城东侧门。】
她点点头，收起金属板，重新藏好。
然后她回到桌前，提起笔，在《前朝权争录》的空白页上写下几个名字：五皇子、李崇安、南巷掌柜、宫中太医署某员。
每个名字后面都画了一条横线。
她在第一条线下写了两个字：**未动**。
笔尖悬在第二条线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风声掠过屋檐，吹动疗芯，火光晃了一下。
她写下：**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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