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冲进书房时，傅玖瑶正翻开药材账册的第三页。她抬头看了眼，笔没停。
“冷苑那边出事了。”青竹喘着气，“傅明珠砸了碗，把碎片塞进墙缝里，刚才又开始大声嚷嚷，您用妖法陷害她。”
傅玖瑶合上账本，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敲了一下。她没起身，也没问细节。昨那点波动她已经看到了，红外信号轻颤，像是有人在外敲砖。她知道胡姨娘不会死心，也知道傅明珠迟早会炸。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谁在那儿？”她问。
“巡院的两个婆子，还有几个洒扫的丫头，都被惊动了。二皇子刚到前厅拜见老爷，听动静，绕道往西边去了。”
傅玖瑶这才站起身，走到窗前。冷苑方向隐约传来喊声，断断续续，听不清字句，但语气癫狂。她眯了下眼，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安神丸放进袖袋。
“走一趟。”
她出门时脚步不急。穿过月洞门，走过抄手游廊，越靠近冷苑，人声越杂。还没拐过角，就听见傅明珠的声音像刀刮石板一样刺出来。
“你们都瞎了吗！她穿那件衣裳是故意的！颜料遇汗变红，根本不是我涂的！是她提前换了我的脂粉盒子！”
人群围在院门外，几个粗使婆子想上前劝，又被她一脚踢开食海瓷片飞出去老远，汤汁溅了一地。她披着单衣，头发散了一半，眼睛通红，手指直指主院方向。
“傅玖瑶！你装贤惠！装清高！背地里设局害我！你不得好死！”
她猛地扑向门环，拍得震响。“父亲！您睁开眼看看！她是狐狸精投胎！她会妖术！那晚影录镜里的火光，是她放的幻象！不是我带的火折子！”
没人应她。门内空荡荡，只有风吹破窗纸的扑簌声。
萧逸站在回廊尽头的一根柱子旁，身后跟着个太监。他没穿朝服，玄色长袍衬得身形挺拔。听到这话，他眉头一皱，低声对身边人了句什么。那太监摇头，嘴唇动了动。
傅玖瑶走到人群后，没往前挤。她看见萧逸侧脸绷着，眼神冷了下来。
傅明珠还在吼：“我要见母亲！你们把我和娘隔开，是不是怕我们知道真相！傅玖瑶！你敢不敢当面对质！你敢不敢让全府查你的屋子！”
她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瓷，举起来就要往自己脸上划。旁边婆子吓得扑上去抢，两人扭在一起，发钗掉了，裙摆撕了一角。
“疯了。”萧逸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嘈杂。
他转身就走，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干脆的响。太监赶紧跟上。
傅玖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她没看傅明珠，只对领头的管事嬷嬷：“关好门，饭照常送，别让她碰硬物。要是再闹，就把床也拆了。”
嬷嬷点头哈腰地应下。几个人合力把傅明珠拖回屋里。她一路嘶喊，嗓子都劈了，最后被按在床上，手脚都绑了布条，嘴也被捂住。那双充血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门口，像是要把整个主院烧穿。
傅玖瑶转身离开，步子依旧稳。回到书房，她先洗手，然后从袖袋里掏出那瓶安神丸，放回原处。青竹进来倒茶，手有点抖。
“姐，二皇子刚才……”
“他看见了。”傅玖瑶坐下，打开笔记，“看见她撒泼，看见她失态，看见她拿不出一句有理的话。”
青竹咬唇：“可她您换脂粉盒子……这要是传出去……”
“传？”傅玖瑶冷笑，“一个被关在冷苑、连饭都要容的人的话，谁信？她要是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告到父亲面前了。现在只会喊，明她什么都没樱”
她提笔写下一行字：**疯言乱语，不如静水深流。**
写完抬头问：“刚才萧逸停了多久？”
“差不多一盏茶时间。他一直站着，没进去，也没让人拦。”
“那就是特意去看的。”傅玖瑶合上本子，“他不来找我，偏走这条偏路，就是想亲眼看看她什么样。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满口无凭指控，连体面都不要了。”
青竹忽然想起什么：“可他‘疯了’的时候，语气特别冷。”
“那就对了。”傅玖瑶靠在椅背上，“他原本或许还觉得她可怜，毕竟被关着。但现在他知道，这不是委屈，是失控。一个连自己情绪都管不住的人，的话自然不可信。”
她顿了顿：“而我，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我不辩解，不反驳，不生气。我在查账，在吃药，在过正常日子。谁更可信，一眼就能看出来。”
青竹低头：“姐是想让他看清两个饶区别？”
“不是我想。”傅玖瑶淡淡道，“是事实摆在那儿。”
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旧册子。这是她前两整理的厨房采买记录，其中一笔紫苏叶的缺失至今未解。她记得孙嬷嬷提过，那批货是胡姨娘经手的。
正翻着，春桃从外面进来，脸色发白。
“姐，李婆的儿子刚刚跑来，他娘昨夜看见胡姨娘房里的丫鬟去了柴房后巷，手里攥着东西，像是纸团。”
傅玖瑶没抬头：“什么时候？”
“戌时四刻左右，刚黑。”
她放下册子，走到密室门口，输入密码推开门。实验室灯光亮起，她在操作台前坐下，调出昨晚的监控数据。
画面一格格划过。
胡姨娘回房，点灯，坐在桌前写了什么。贴身丫鬟接过纸条，藏进袖口。接着出门，绕过后厨，走向柴房路。同一时段，冷苑外墙的红外感应出现一次轻微波动。
她放大那段画面。十息后，墙缝里有一块瓷片微微移位。
原来如此。
她们想用碎片传消息。可傅明珠等不到回应，以为计划失败，情绪彻底崩了。
傅玖瑶关掉屏幕，走出来锁好门。
回到书案前，她提笔在笔记本加了一句：**母女联手，手段有限，心乱则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她抬眼看向西边，冷苑方向已经安静下来，连风都轻了。
青竹站在门口，犹豫着开口：“姐，要不要加强那边的守卫？”
“不用。”傅玖瑶摇头，“让她闹。只要她还在这府里，做什么都在我眼里。她越折腾，别人越看得清她是什么样子。”
她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拨了下帘钩。阳光落进半寸，照在她手上。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傅玖瑶没回头。她知道是谁。
萧逸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傅姐，方便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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