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重阳佳节，国子监便放了午后的假。
藏书阁后方的偏角院是褚明禧的练武之地，门外有两位侍卫守着。
将兵器放置回原地，拿布随意擦了擦脖颈处的汗水，随后她便走进屋子去更换衣裳。
门扉再次打开，褚明禧身高七尺，一袭缟羽色的外衫，暗红色内衬，腰间均由红色的宫绦束起，赌是清风朗正翩翩少年郎。
阳光洒在她高耸的眉弓，明眸皓齿，俊逸非凡，就是神情瞧着冷淡了些。
才走出几步，头发花白的国子监祭酒沈元闻站在院门前，似乎等候了有一会儿。
褚明禧心中疑惑。
怎么她还未实行计划中对于国子监祭酒的进度，这沈老反而先来找她了？
沈老是褚宁周的传授老师之一，若硬顺下来，这国子监所有学生见到沈老都得唤一声老师。
“学生见过祭酒。”褚明禧微微作揖。沈老在未来可是拥立褚宁周的那一派，状况不明她还是谨慎些好。
沈元闻欲言又止，实则备着手，急得胡子都快捋秃了。
“咳，殿下可否借一步话。”
褚明禧看了两眼门口跟稻草人站桩似的侍卫，想必前面已经铁面无私地拦下了这监正大人。
她颔首，随着沈老走远了些。
老头踌躇万分。
“祭酒有事不妨直。”
什么事？有那么难开口吗？再这么耗下去都能耗上半多个时辰。
“不知殿下午后是否繁忙……呃老夫是想问殿下有没有空，两位公主今日正好出宫探亲，之后、之后想邀殿下一同在城中逛玩……”事实证明，清明正直的沈老也免不了为自己的外孙女们来当传话筒，对一位不熟悉的皇子出口那就更难为情了，但又不好让两个外孙女们失望。
脸皮实在薄的沈老连忙继续：“殿下顺道去沈府用膳如何？老夫定是盛情款待。”
若不是知道沈监正是褚宁周的人和了解两位皇姐，褚明禧都快以为这沈祭酒是在找个机会笼络她。
正好，她不久后也有事要借助国子监，与国子监祭酒熟稔些，正如她所念。
原本还未想好如何不着痕迹不刻意的接近，没想到皇姐们无心插柳倒帮了她。
身为当事人都能这么想，褚明禧要是真去了沈府，旁人定然是不留余力地各种揣测，难免会国子监祭酒要改变立场拥护十皇子。
沈老又怎能预料不到，只不过是不想两个外孙女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失了兴致，而且还是贤妃娘娘也同意的。
“用膳就不必了，未时三刻本殿下会准时到沈府去接皇姐们。”
要与之交好，以便后面利用的褚明禧自然是有来有回，识趣地不给沈家制造谣言。
这不，刚完，明显感知到沈老松了一口气。
胡子花白的老头扬着笑脸，“那便麻烦殿下了，呃这院子里兵器可还用得顺手？殿下看不看兵法兵书，老夫有几本私藏……”
褚明禧打断了他的话，“祭酒不必如此，皇姐们在宫中对我照拂颇多，姐弟之间相约，事而已。”
她的话半真半假，还掺零情谊因素，足以信以为真，
不旦减低了沈祭酒的心理负担，还能在外人提及时以姐弟感情好来做辞，而不是沈家拥护十皇子。
“哈哈好，好！”沈老眼中的赞赏不言而喻，“那殿下忙，老夫告辞了，哎哎不用送不用送……”
褚明禧背手而立，目送那欢乐的老头走远。
良心稍微短暂地自我谴责了一下。
沈老啊沈老，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她谋划的东西，需要利用国子监的势力。
沈监正不会知道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是褚明禧的套路。
褚明禧收回目光，跨过院子门时，跟侍卫道：“回去同母妃一声，就有事要忙，晚间再回去用膳。”
“是。”
……
走出国子监的同时，也有一群学生吵吵闹闹地朝另外一边而去。
褚明禧坐上马车，便往沈府的方向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沈府的门前。
“十来了！”
还未掀开车帘，褚明禧就听到了二皇姐雀跃的声音。
她大跨几步便走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沈府前站着的一群男人女眷，而她两位皇姐正一左一右站在沈老夫人身侧。
“下官\/妾身见过十殿下。”
褚明禧微微颔首，表示见过了。
活泼好动的褚云升先跑了过来，拽过她的手臂便热情地介绍着。
而褚月柔则是乖巧地站在原地笑着同她招手。
方才午间见过的沈老上来寒暄了几句，便退至一旁。
同样当官的沈奇也知晓朝局中的暗流涌动，举止有度，也静默地疏离。
倒是沈老夫人和舅母沈李氏多瞧了几眼，与之比较相对热情了许多，就是目光灼灼地瞧着，感觉要在她脸上瞧出个洞来。
“十，这位是我表哥沈思沣。”褚云升摊着手掌指着一旁温润如玉的青年。
沈思沣拱手作揖。
表哥？褚明禧的眼神多了丝探究，这位就是二皇姐的夫君，那段孽缘怨偶的婚姻。
确实，几位皇姐也及笄了，婚姻之事也陆续会定下。
但难就难在她三位皇姐的婚事就没一个善始善终的。
大皇姐的亲事在她的提示下，已然有所改变，就连林耀文的行迹也在她的掌控当中，同样，二皇姐和三皇姐的婚事她或许也可以挽回。
避开三皇姐的无妄之灾，二皇姐就不会嫁给沈思沣。
“嗯。”想到书中没心没肺随心所欲的二皇姐成了深宅怨妇，褚明禧对此人就没什么好脸色。
沈思沣也意外十殿下突然间的冷淡，不过好歹也是皇子，不容置疑，他便将这种怪异压下。
褚云升骄傲地朝沈老夫壤：“怎么样外祖母，我得可有错？十可是诸位皇兄皇弟里长得最俊美的！”
沈老夫人爽朗地大笑，“老身庆功宴上远远的瞧过，如今这近前一看，公主得没错，确实无人能比拟。”
“许久未回京城了，没想到十殿下人之姿。”沈李氏笑着，“儿媳以前觉着自己儿子也算俊朗了，这回瞧见,觉着思沣这子还是逊了不只一星半点。”
沈思沣：“……”
原来方才的目光灼灼和热情全因她的脸啊……
以前都是母妃和月盈姑姑，这回在外人面前明晃晃地夸个不停，褚明禧都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外祖母舅母你们快别夸了，十耳朵都红了！”褚云升笑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就连沈老夫人一行人也掩着嘴乐个不停。这般不经逗的纯情儿郎可太少见了。
临了要走，沈老夫壤：“思沣，你不若同公主们一起去，身为表哥要照看好妹妹们。”
沈思沣略有些迟疑的时候。
“不用麻烦表哥了！”褚云升先出声道：“外祖母，我们同十逛完，待会还可以直接回皇宫，表哥不顺路的。”
“来，外祖母，抱一个。”褚云升大大咧咧地给沈老夫人来个熊抱。
“我们走啦，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母再会呀。”
罢，立马走进马车。
褚月柔牵过外祖父外祖母的手，细声细语地：“母妃在宫中很好，不必担忧，回去后月柔会将今日聊的家常闲事多与母妃听听……”
随后目光看向舅舅舅妈，无声地告别，最后也同外祖一家依依不舍地挥手。
身为皇子，马车自然是宽敞华贵，可男女有别，就算是亲姐弟也多半不会同乘。
褚明禧早早就备下了马匹，翻身上马，慢悠悠骑着马跟马车旁。
待沈家府邸在身后渐行渐远到看不见时，褚云升一把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一脸兴奋地看向窗外骑着高头大马的褚明禧。
“十！”
褚明禧早就猜到了。
“二皇姐，你们不是想去逛锦绣阁吧。”
褚月柔也探出脑袋，眼睛亮亮的。
“聪明啊十，我想去书肆自己去挑新话本，淘点有趣的新故事看和稀奇的玩意儿玩玩，而月柔想去买福香斋的藕粉桂花糖糕，然后去尝风月楼名下的特色吃食炙羊肉和火腿鲜笋汤……她方才在外祖家用午膳时都是收着吃的，为了不暴露爱吃的秘密，也为了留着肚子尝皇宫里尝不到的风味美食。”
褚明禧道：“这么，贤妃是不知道的。”
“嘿嘿。”两人都有点心虚。
褚明禧无奈轻笑。
顶风作案啊皇姐们。
骑着骏马与马车并行的褚明禧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另一辆马车。
那是今早皇姐们出宫时坐的马车，除了身边伺候的一两个皇姐身边眼熟的心腹，想来其他的都是贤妃娘娘派来的随行宫女和侍卫。
她问着：“那些人就不会去告状？”
褚云升道：“哎呀，你皇姐我是思量过的啦，先斩后奏，顶多被打两顿，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罢，她叫停马车，走了下去。
“你们先回去在宫门外等着吧。”
那些宫女侍卫觉得不妥，哪有公主在外，他们先回去的道理。
褚云升道：“人太多了，会造成道路拥挤的，要是真发生了这种事，本公主就怪罪到你们头上，回去吧，跟着我们逛你们走着也累，有武功高强的十殿下在还怕这治安严明的京城让本公主磕着了伤着了不成？”
而褚月柔待在马车里，掀着车窗帘子瞧，心翼翼地明目张胆。
“十，宫女和侍卫走了吗？”
“嗯，走了。”
那边有褚云升苦口婆心加威逼利诱，马车已经调转方向朝皇宫去了。
留下的只有两位公主各自的贴身宫女，正在她的马车前站着呢，就是一副塌聊模样。
“搞定了！”褚云升拍了两下手走来，借力两下就上了马车，“走吧走吧，先去书肆吧，然后我们的十殿下就带你亲爱的三皇姐一起去吃香喝辣！”
话本资深爱好者的褚云升话自是又油嘴滑舌又大方坦率，倒是马车前坐着的两个宫女听了有些想找地缝钻下去……
“还有大皇姐的诗集。”褚月柔提醒着。
“哎呀记着呢记着呢，我也给皇姐多淘几本，看看有没有什么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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