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褚明禧已然走到了游仙亭。
秋日黄昏的游仙亭，湖水波光粼粼，蜻蜓点水，一派祥和惬意。
“十！你怎么才来！那《红衣月刀侠》可出新作了？！”
静谧的美景被这一声大喊给打破。
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少女活泼地像只扑棱蛾子般扑了过来。
褚明禧鬓角的碎发微扬，刚启唇出声：“二皇姐……”
结果少女猴急地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唰地一下原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褚明禧望着瞬间空无一物的双手：“……”
“你的！你的！你的！啊！我的！我的《红衣月刀侠》！！”
因着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游仙亭里只有三个心腹宫女，她则是孤身一人前来，待褚明禧缓缓走近，那亭子里二皇姐褚云升早就将东西分好。
拆开那话本就开看。
原本还要翘个二郎腿的，结果被长姐呵斥。
“褚云升你的行为举止再敢胡来，就回惜文殿去！”
不着调的二皇姐最怕长公主褚鸾，这才嘀嘀咕咕地端正坐姿。
褚明禧刚一坐下，便兀自倒了杯茶。
“去，给十殿下添壶热茶来。”
这话是褚鸾吩咐身旁的宫女。
“是。”
十九岁的褚鸾端庄清冷中又不失肃然，她穿着素雅，浑身都透露着书香气质，柔美却不软弱，反而多一丝霸气。
她举起那轻薄的纸张，品读着京城最近流行的诗文。
末了，她轻哼：“一群废才卖弄文采。”
是的，大皇姐就是会在这浑然成的书香气质中出几句刻薄损饶话。
有时候像顺妃娘娘，有时候又不像。
比如现在。
不过这才是真实的长公主褚鸾。
这让她收集全京城才子的诗句，其中也是太子成婚后，长公主也要出嫁，那全下口中迫在眉睫又毫无音讯的婚事。
顺妃娘娘是想在今年春闱及第的进士中选驸马爷。
那书中影响长姐后半生悲剧的人也确实是这一年的进士。
不过在褚明禧这个外援的调查和吹耳边风，十九岁的长公主殿下没一个看上的。
“十？”
褚明禧被唤回了神，这才发现茶水已经换了一壶热的，宫女都推至一旁了。
“可是练武练累了？”褚鸾熟练地为自己皇弟空聊茶杯添上茶水。在她眼中也只有这位皇弟靠谱点。
褚明禧刚要摇头，一盘糕点就督她面前来。
“十吃些东西就不累了。”
是对面的三皇姐褚月柔伸着手将装着糕点的盘子递了过来，她今日穿着绿萝衣裙，微仰着恬静清秀的圆脸，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嚼着美味的食物，未褪去的婴儿肥很是可爱，一双眼睛好似在发光。
能让三皇姐分享出美食已然是难得的待遇。
不过此时的她却没什么胃口。
“谢过三皇姐，但不用了。”
倒是褚云升伸手拿了一块，叼在嘴里，边争分夺秒看话本边嘟嘟囔囔道：“十又不系你，嗯~这糕点不错，好七~十下回给二姐也买一份。”
原是双胎，二皇姐因着活泼跳脱的性子比三皇姐多了分英气。
褚鸾这才发现，短短几刻钟，褚月柔竟吃空了两盒，当下眼前一黑，便把糕点夺了去。
“褚月柔，不准再吃了，再吃下去待会定会腹胀，皇家公主有哪个像你这般丰腴，难怪贤妃要断你零嘴。”
褚月柔委屈巴巴的，低着头像是只蔫了吧唧的垂耳兔。
让三公主的心腹宫女把糕点撤下后，褚鸾倒是起了一件正事:“开春时褚尧皇叔秘密出城，短短数月便在蜀地起兵谋反，父皇派了三哥前去平叛，也鏖战僵持了许久，这才劝安招降……”
她的目光落在褚明禧身上，“几日后三哥便会抵达京城，父皇要设下庆功宴的事，十可听到风声了？”
褚明禧道：“听闻了。”
罢，她见长姐欲言又止，便又问：“皇姐可是想什么？但无妨。”
褚鸾还未开口，倒是看话本的褚云升移开眼睛，侧过头道:“还能有什么呀，无非就是顺妃娘娘想在今科及第进士的人中选驸马爷，人还不知美丑才情呢，怎能随意捉瞎，当然是要让十在宴会时替长姐瞧瞧……”她微微俯身，笑容意味深长，“当然了，要是有个京城美男子画像全集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长公主还没反应呢，她旁边安静坐着的褚月柔倒是羞得脸蛋通红。
“褚云升！”褚鸾冷眼射去，作势就要去打她！
褚云升上蹿下跳。
“哎呀呀！怎的还打我了？这不是为了长姐考虑吗？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一向端庄典雅的长公主褚鸾给气的，难得起身指着那泼猴骂出了声，“你这等辞跟整日流连烟花柳巷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褚云升怕虽怕，但也不服。
“就只有四皇兄能纳妾收一王府的美人，我们也是皇嗣！怎么就不能养面首纳俊男，偏守那一个驸马爷而苦了自己？！再者，我也没什么？不就是美男画像集吗，又不是春宫图！”
“……”褚明禧默默点头:“二皇姐好志气。”
“你看，十都支持我！”
“你还！”褚鸾气急败坏，“十你添什么乱，下回不准给你二皇姐带这些江湖话本，知道吗？都学坏了，你今日这本我这个当皇姐的就替你撕了！”
提及话本，褚云升哀嚎声连。
褚明禧再一次默默点头。
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褚明禧偏眸看去，是三皇姐顶着水灵灵的眼眸，怯生生的轻声细语地：“十，要不你去劝劝架吧……”
褚明禧抬眸看向那气势汹汹的大姐和哀嚎逃窜的二姐，末了，她收回目光，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我也怕皇姐。”
那平静的目光，仿佛在爱莫能助。
“好吧……”褚月柔坐直了回去，还把一块糕点顺进嘴里，为自家姐妹默哀几秒。
等待夕阳只剩余一点残红时，众人便都散了场。
褚明禧要走时，却被长公主单独留下。
还支走了宫女。
“皇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
“坐。”褚鸾整理了裙摆，随后也入座，她目视那位已然比她还高的少年郎，“皇叔起兵谋反的事，你怎么看？”
后宫不论政事，一向守礼规矩的大姐陡然出这句话，确实让褚明禧有些讶异。
不过很快，她便想清楚了其中关系，能让褚鸾这么问出口的，必然是经过顺妃娘娘的默许。
“皇叔起兵之因，我不知晓，但三哥此番归来，可谓是站稳朝堂，尽得民心。”
褚明禧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
皇叔褚尧便是那本摄政王和废后的那本书的摄政王。
褚宁周登基之后，立废后为皇太后，还将实权交给了褚尧，这其中当然是从龙之功，扶持上位才能有的待遇。
自从当了太子之后，褚宁周一直都是空有头衔，甚至连四皇子褚成德五皇子褚功越的簇拥者都比褚宁周多，再加上她这位男扮女装的皇弟身后还有野心勃勃想把其拉下位的汪峙。
褚宁周的身边可谓是群狼环伺，稍有不慎就一无所樱
这七年间，可没少被追杀暗算。
褚皇帝明知道这里头的凶险，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堂中可不少人揣测皇帝立这位太子是为了给心仪的储君铺路，给未来那位储君当磨石刀。
这些闲言碎语难免会传到褚宁周的耳朵里，哪能不动容，太子一废必死无疑，为求自保，只能谋权。
徐徐图之，又有多少年能让他徐徐图之。
所有啊，此次是兵行险招，以身入局。
虽然书中没有过多描述此次起兵的其他用意，但看结局里那一个当皇帝，一个当摄政王，一个当太后的来看，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是盟友。
褚鸾满意地点点头，难怪她母妃十聪慧前途不可限量。
“十心中有谋算便好，三哥与你有些前尘旧怨，你要多加心，必要的时候阿姐会帮你。”
这句话让褚明禧猛地抬起眼看去。
什么意思？顺妃身后的世家林氏要拥护她？
似乎是察觉出她眼里的疑惑，褚鸾笑了笑：“没什么好意外的，我没有同胞兄弟，我和我母妃自然要谋条后路，三哥不曾与我过几句话，四弟五弟他们兄弟几个各有母族支撑，七弟性子太闷，不成大器，唯有十你是个脑子灵光的，阿姐呢也对你知根知底，你不是心狠之人，不是那种穷途末路会杀了自己人为全自保的人。
世家想在朝堂中保持中立，只会慢慢熬到被迫选择，与其在随波逐流中被动无奈，不如放手一搏！”
“思来想去，林氏一族决定扶持你，日后登上皇位，莫要忘了这份功劳就校”
信息量很大呀。
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拳如菊，和婉贵妃没什么交情甚至相看两厌的顺妃娘娘居然想和她合作？！
可惜了。
就算不是因为她的秘密，褚明禧也不想当皇帝。
看过第三本书的她必须承认，褚宁周确实是一位千古明帝。
褚明禧直白拒绝道：“先不我尚未及冠，皇姐，那个位置我并不想争。”
“为何？”褚鸾不理解，“古今通外有哪个皇子不想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为那滔权势争的头破血流。”
“走上这条路会死很多人。”褚明禧错开她的视线，“皇姐，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注定一生孤寡，伴随着算计猜疑度日。”
褚鸾沉默了。
她想起了七年前，十二岁的她亲眼目睹父皇朝那位传闻中偏爱有加，感情甚笃的婉贵妃狠狠甩出的那一巴掌。
自的情谊抵不过帝王无情。
明了之后，褚明禧起身告辞。
褚鸾倒是依旧道:“十，阿姐言出必行，日后有需要帮衬的，但无妨。”
看来长公主是铁了心要与她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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