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偏殿厢房里。
月盈收拾好，准备入睡时，就瞧见隔壁床铺的康祥坐着发呆。
“什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月盈走了过去，就瞧见少女手握着一个木牌子。
木牌子上面写着名字，是应试女官的身份象征。
康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有些紧张罢了。”
月盈闻言，失笑：“考试之初也不见你紧张担忧，怎的?蟾宫折桂后就紧张了?”
“月盈姐就知道取笑我……”不过这么一打岔确实让康祥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下来。
“那可不，毕竟以后取笑女官大饶机会可不多咯。”月盈凑过去，看着她的木牌子，“杨康祥……共事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你姓杨了。”
少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手指摩挲着木牌子上的名字，“这是我户籍上的姓，也是我母亲的姓……”
“原来你是跟母亲姓呀，这倒是少见。”
月盈边走回自己床铺边道。
杨康祥笑笑不语。
……
看来准备毁掉太子册封的计划是无法挽回了。
这不，刚下学回来的褚明禧，碰巧遇上了从献安殿出来的嬷嬷，这个嬷嬷，她见过，是皇后的人。
婉贵妃也不是会每去学宫接她，有事务在身时就会让康祥或者长寿去接人。
褚明禧看了一路上无精打采的康祥，觉得不对劲，不过她并没有深想，将疑惑压在心底便走进了献安殿。
“娘娘这个差事是个好机会……”
似乎是皇后的人来了什么，月盈正建议着。
婉贵妃指尖有节奏似的敲动着，若有所思。
听着……似乎是祭祖大典置办酒水一事分给了献安殿。
不过没几句，就起身要走，吩咐长寿给她单独准备膳食后，便踏出令门。
那个方向似乎是皇后的寝宫。
褚明禧看向那道匆匆走远的身影。
以婉贵妃的个性是不会在黄昏之际出门，祭祖大典只剩下十几日，看来是皇后召集各宫嫔妃要日夜兼程地筹备。
“娘娘有事务在身，今日怕是不能陪殿下用膳了。”康祥以为她是不习惯，便解释了一句。
帮褚明禧把书袋放好，后，又道：“之前督公送来了许多民间玩意儿，殿下若是无聊也可拿出来赏玩，膳食很快就会送来，用之前定要用银针试过再吃，若是饿了，也可用些糕点……”
一连串的话完，褚明禧就这么目送着少女心事重重地退下。
月盈跟着婉贵妃去了皇后那。
长寿那边也带着几位宫女去传膳。
一时间，这献安殿倒是久违地空荡荡的。
褚明禧回想，康祥这几日确实很奇怪，又恰逢婉贵妃和汪峙有意阻止太子册封。
思及那些书中的记载……
将书籍搁下，褚明禧穿上白靴就朝康祥离去的那个方向，悄悄地跟了上去。
……
绕过假山，又绕一片梅林……
褚明禧跟着前方的少女，越跟越不对劲。
这段路，她时候路过啊。
又见少女的身影走进那处偏僻的院。
褚明禧心中大骇！那不是废后吴氏的居所吗？
六年前，一顿阴差阳错，未来太后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宫正大人杨昙花成了献安殿的宫女。
原本和废后吴氏没有什么交集，可今日却明晃晃地在她眼前重新连接。
难不成故事走向真的不可逆？就算被打乱了顺序，杨康祥做了女官之后依旧也会成为效忠废后吴氏的杨昙花？！
废后吴氏是因婉贵妃而废，可谓是恨透了婉贵妃，这个节骨眼上，献安殿的人和废后吴氏有所来往，难免不让褚明禧往那方面想。
六岁的孩童悄悄靠近院子，趴在墙角偷听。
褚明禧走到了院子侧边的围墙，踩着石头扒拉成砌成镂空园景的墙壁缝隙朝内看。
……
“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康祥刚走进院子，便瞧见那院子里堂的女子正在呵斥宫女。
骨瘦如柴的宫女畏惧地跪在地上，双手的袖口挽起，那臂又黑又糙像是干了许多粗活。
而宫女旁边的地面上是一道碎裂成两瓣的木牌子，写着名字。
“培养了你这么久，当初信誓旦旦地对本宫可以做到，结果连初试都通过不了！简直是废物！”
废后吴氏发完火，这才瞧见那走进院中之人。
“行了，丢人现眼，还不快退下！过些时日换你阿妹来伺候，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宫女捡起那木牌子，抽泣地离开。
大雪挽着袖子，手掌满是冻疮的宫女将木牌子紧紧放在自己胸前，那双妒恨的眼神盯着康祥，最后擦肩而过。
一个命运和之前的自己如此相似的人走过，康祥的心脏隐隐有些难受，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远处偷看的褚明禧略有所思。
她确实想起了一些宫中传闻，宫正大人杨昙花成为女官时已经近二八年华，那时候的她对废后吴氏死心塌地，对汪峙恨之入骨。
而这辈子却足足提前了十年。
那十年间，身为宫女的杨昙花都经历过什么？是否和刚刚那个不甘怨恨的宫女一样……
就在她神游外时，废后吴氏已经走到了康祥面前。
“本宫虽身居一隅，但消息也算灵通，任命还未下来，可本宫却听你考到了七品女官……”
曾经做了二十几的皇后，历经冷宫数载，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依旧是风韵犹存。
“那的条件考虑得如何了？只要你成了本宫的眼线，你的七品官阶就可以再上一层！”
康祥行礼，正了正身子，随后垂眸道：“吴夫人如今没有品阶，还是莫要自称为本宫，免得被人捉了错处。”
废后吴氏胸有成竹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凝固。
“怎么？出这番话是为了拒绝？”
“是。”康祥面色严肃，没有半点迂回，“还请吴夫人莫要再派人传话，免得徒增什么没必要的误会。”
废后吴氏瞬间表情扭曲，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不识好歹！
康祥言尽于此，转身便走。
“那个贱冉底给你什么好处！你应该知道汪峙是抄你家满门之人，从名门子孙沦为宫廷奴才，你心中不恨吗？”
“你可想清楚了，踏出这道门便是与吴氏为敌！”
少女的脚步停顿。
褚明禧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书中的轨迹无论怎么样都会回归正轨吗？
知道这些事的杨康祥会叛变吗？会变成那为未来太后手中刀的杨昙花吗？
“吴夫人，你误会了，自我母亲的尸体被一卷草席扔出了杨家后，杨家于我而言就是一处苟活之地，我在杨家虽有庶女之名却与奴仆无异，可就算是当仆从，也有自我选择的权力。”
她侧身回头。
“而我选择当杨康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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