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月轮阁下,真是巧遇。不知你……是如何与舍妹结识的?”她刻意在“舍妹”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如刀,试图割开对方那完美的伪装。
月姬闻言,唇角弯起的弧度分毫未变,甚至更明媚了些。他纤长的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作思索状,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火大的怀念:“这个嘛……来话长呢。”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般若眼中几乎要压不住的厉色,才慢悠悠地接上,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是当年在‘花见组’的茶话会上认识的哟。那时候的椿姬,穿着和服,像怯生生地叫着她姐姐。”
他这番话,不仅点出了相识的渊源,而且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她们真是有着共同回忆的旧识。这无疑是在般若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勺热油——他不仅记得,还记得如此清楚,甚至用这种怀念的口吻出来,在不知内情的椿姬听来,只会觉得她们关系匪浅!
般若的指节捏得发白,正当她想要冷声反驳,戳穿这狐狸虚饰的过往时——
“般若,这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道清亮、带着些许慵懒磁性的女声传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三角局面。
人群微动,一道绯红色的身影翩然走近。那是一位身量和月姬相仿的少女,穿着一身做工极其精美的绯红色和服,上面绣着细密的、暗光流动的蝶恋花图样。长长的乌发并未盘成繁复发髻,仅用一根与和服同色的发带在脑后松松束起,垂顺至腰际。她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肌肤胜雪,眼瞳黑亮。
然而,最令人惊异的是——她的容貌,竟与摘下千颜、以真面目示饶月姬,有着六七分的惊人相似!只是月姬的气质更偏慵懒神秘,如同月下迷雾;而这位少女,则更像一团初燃的火焰,带着一种未经世事、却又隐隐透着危险的明艳。
她的出现,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
“夏,你来啦。”
来人正是医疗部部长兼执法队最后一位队长,代号:紫阳。
她脚步轻缓,绯红色的和服下摆随着走动微微扫过地面,绣着的蝶恋花图样在灯光下似要振翅欲飞,却没半分娇柔感,反倒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那是久居上位者沉淀的沉稳,混着医疗从业者特有的冷静,又裹着几分少年气的利落。
“刚处理完医疗站的收尾工作,就看见这边人聚着。”
紫阳的目光先掠过般若紧绷的侧脸,又在月姬脸上顿了顿,那点容貌上的相似让她眼尾微挑,却没多做探究,只最后落在椿姬身上时,语气软了些,“椿姬也在?没闹脾气吧?”
椿姬一见紫阳,立刻松开拽着般若衣袖的手,蹦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紫阳姐姐!我没闹脾气呀,我在跟月轮姐姐聊呢!”她浑然不觉方才的剑拔弩张,只顾着介绍,“对了紫阳姐姐,这是月轮姐姐,之前在花见组茶话会上认识的,她还认识我姐姐呢!这位就是我姐姐般若,还有紫阳姐姐你是执法队的队长,你们应该认识吧?”
紫阳顺着她的话,看向月姬,伸出手,笑容得体却保持着距离:“月轮阁下,久仰。我是紫阳,医疗部部长,也是执法队的。”她的指尖微凉,与月姬轻触即分,目光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能让般若这般失态,又与椿姬走得近,这位月轮阁下绝非表面看着那般简单。
月姬也起身回礼,笑意依旧明媚,“你好呀,紫阳阁下,我是月轮。”
紫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月姬虽及时起身回礼,唇角那抹明媚的笑意分毫未变,但若仔细观察——
那双总是流转着慵懒迷雾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薄纱。它们依旧朝着紫阳的方向,弧度完美地弯着,眼底深处却失了焦,空洞地映着大厅晃动的光影,并未真正捕捉到紫阳的身影。
那声“你好呀,紫阳阁下”也如同精心调校的乐器自动奏出的音符,甜润依旧,却少了触及核心的交互福
他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和服袖口的刺绣上极轻地刮擦了一下,一个微的、与他此刻游刃有余姿态全然不符的习惯性动作。
周遭的喧嚣,椿姬依赖地挽住紫阳胳膊的画面,乃至般若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怒意,似乎都从他感知的世界里短暂褪色、模糊。
他站在那里,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像一个被暂时搁置的、极其精美的玩偶,内核却已悄然抽离,神思不知已飘往哪个不为人知的维度。只有那嘴角的弧度,还机械地维持着名为“月轮”的伪装。
自那从茶话会归来,月姬身上便缠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福那并非明显的失常,更像是精致画幅上出现的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龟裂,唯有日日相对、观察入微的刀剑们才能隐约捕捉。
有时,近侍刀在廊下轻声唤他“月主公”,汇报当日内番安排。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音量与距离,月姬却像是声音需要穿越漫长的迷雾才能抵达他的耳畔。
他会顿在原地,那双惯常流转着慵懒笑意的紫眸呈现出短暂的空白,仿佛灵魂暂时离开了躯壳,过了两三息,那眸光才重新聚焦,缓缓应一声:“嗯?何事?” 那延迟的反应虽短暂,却足以让细心之人心中泛起微澜。
更有一次在用餐时,他执起筷子,动作优雅如常,却在食物即将送入口中的瞬间,动作突兀地停滞。筷子悬在半空,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深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食案与墙壁,看到了某个遥远时空的场景。唇角那抹常驻的、令人安心的浅淡笑意依旧挂着,却莫名显得空洞。
直到身旁的短刀忍不住怯生生地问:“主公,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他才仿佛惊醒,缓缓放下手臂,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依旧:“无事。” 但那一餐,他终究比平时吃得少了许多。
这种种细微的异样,连心智最为单纯直感的短刀们都察觉到了。五虎退曾悄悄拉着鲶尾藤四郎的袖子,声嘀咕:“鲶尾哥,你有没有觉得……主公最近好像总是很累的样子?” 秋田藤四郎也注意到,月姬大人偶尔会望着庭院里那棵新栽的樱花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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