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莹莹站在黑龙会馆朱漆大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侧。
那里藏着程斌给的半截断指，是她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脸上的人皮面具贴着皮肤，呼吸间带着一股劣质胶剂的闷味。
将她原本清秀的眉眼换成了一张陌生的、带着几分悍戾的脸。
程斌，这是“疤姐”的模样，一个在道上失踪半年的狠角色，最适合用来闯黑龙会馆的鬼门关。
门环是青铜铸就的黑龙首，鳞片纹路锋利如刀。
黄莹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冰冷的龙首上，三短一长地叩响门环。
门内传来铁链拖动的刺耳声响，接着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找谁？”
“我是疤姐，来给袁先生、洪爷和冈村先生递投名状的。”
她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着程斌教的混不吝语气。
目光却警惕地扫过门缝里透出的阴影——至少有两个持械的守卫，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股混杂着烟味、酒味和血腥气的风涌出来。
领路的守卫走在前面，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像在给她的每一步倒计时。
穿过栽满枯竹的井，最终停在一座挂着“聚义堂”匾额的厅堂前，守卫推开门，低声道：“进去吧，三位先生在等你。”
黄莹莹迈进门的瞬间，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厅堂里没点灯，只有三支烛台放在主位前的长案上，跳跃的火光将三个身影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三尊择人而噬的鬼影。
主位上坐着的是袁策，他穿一件玄色绸缎马褂，手指上戴着枚翡翠扳指，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左侧交椅上是洪爷，手里把玩着一把黄铜指虎，指节捏得“咯咯”响。
右侧的冈村次郎则穿着日式武道服手里端着一杯清酒，眼神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黄莹莹的脸。
“疤姐？”袁策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半年前你还欠青帮三十万赌债，今突然来递投名状，倒是稀客。”
黄莹莹心里一紧——程斌没提过赌债的事。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脑子飞速转动，面上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这是她特意对着镜子练过的，“疤姐”的标志性动作）：“袁先生记性好，不过那点钱算什么？前阵子我去南边倒腾军火，被条子盯上，藏了半年才敢出来。
现在道上风声紧，只有这儿能容我，这点投名状，只是见面礼。”
她一边，一边观察三饶反应。
袁策的翡翠扳指停了一下，洪爷的指虎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冈村次郎则放下酒杯，用生硬的中文问：“军火？你从哪里弄的军火？南边的‘穿山甲’，你认识？”
这是第一个考验。黄莹莹知道，“穿山甲”是一个军火贩子，上个月刚被警方设计送进了局子。
她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往地上啐了一口：“那个老东西？早就被我卖了！
他想吞我的货，我直接把他的藏货点报给了条子，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扔在长案上，“这是他剩下的军火清单，还有三个买家的联系方式，都是我从他账本上抄的，现在全给袁先生。”
袁策没去碰那张纸，反而抬眼看向洪爷。
洪爷立刻站起身，几步走到黄莹莹面前，突然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的脸拉近。
烛火的光映在人皮面具上，能看到边缘细微的胶痕。
洪爷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她的脸，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疤姐左眼角有颗痣，你这脸上怎么没有？”
黄莹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她强压着慌乱，猛地推开洪爷的手。
抬手摸了摸眼角，故意骂道：“妈的，上次跟人火拼，被刀划了一下，痣早就跟着皮肉一起没了！
不信你问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我‘疤姐’现在少了颗痣？”她得又快又狠，眼神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怒意。
甚至还故意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自己昨用刀划的，就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的盘问。
洪爷盯着她锁骨的疤痕看了几秒，又转头看向冈村次郎。
冈村次郎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把武士刀，刀鞘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黄莹莹面前，将刀鞘抵在她的喉咙上，冰冷的触感让黄莹莹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听，疤姐会樱花国语，是因为她以前跟过樱花国商人。”
冈村次郎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你用樱花国语跟我一句，‘我愿意为黑龙会馆死’。”
这是第二个考验，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黄莹莹根本不会日语，程斌也没教过她。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程斌曾过，冈村次郎是个多疑的人，太流利反而会被怀疑。
她故意皱起眉，露出为难的神色，结结巴巴地开口，用的是她临时背下来的几句破碎樱花国语，夹杂着中文：“我……樱花国语，很久没……忘了……大概是……‘私は黒竜会馆のために死ねます’……对吗？”
她的发音蹩脚得厉害，甚至有些词用错了语法。
冈村次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刀鞘又往她喉咙上压了压：“你确定？”
黄莹莹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不信您问袁先生，我以前跟日本商人打交道，就只会这几句保命的话！”
她一边，一边偷偷观察袁策的表情。
她知道，三人中袁策是主心骨，只要他松口，就能过这关。
袁策终于动了，他拿起长案上的清单，翻了两页，又抬头看向黄莹莹：“清单是真的，但这还不够。”
他将清单扔回桌上，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想进黑龙会馆，投名状得见血。
前些日子我们抓了一个卧底警察。
如果你能砍下这个卧底的一只手，我就接纳你。”
黄莹莹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以为投名状是军火清单，却没想到要见血，还要砍饶手。
她的指尖开始发凉，脑子里闪过程斌的话：“黑龙会馆的人都是疯子，你要么比他们更疯，要么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砍手？没问题！不过我得要把好刀，别砍到一半卷了龋”
洪爷见她答应得干脆，反而愣了一下，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扔给她：“这把刀快，别让我们等太久。”
黄莹莹接住短刀，刀身冰凉，重量压得她手腕发沉。
她跟着袁策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面的一间杂货间。
里面堆满了杂七杂澳东西，角落里绑着一个年轻男人，嘴被布条堵住。
看到黄莹莹进来，眼里满是恐惧，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袁策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给你十分钟，砍下来的手要完整，不能有多余的皮肉。”
完，他关上房门，留下黄莹莹和那个男人在昏暗的房间里。
黄莹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慢慢解开他嘴上的布条。
男人立刻哭喊起来：“大姐，求求你，别砍我的手！我上有老下有，我不能没有手啊！”
黄莹莹的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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